劍鋒入鞘,響起微不可察‘嗯’的輕吟之中,陸良生拂袖一揮,暴喝:“送他們一程!”
被圍困、打倒,法身尚未消散的神人望來這邊,掙扎、嘶吼,架在他們身上的銀槍、蛇矛一一落下,甲子太歲楊任拽起一捧泥土灑開,神光化為星點消散前,嘶聲喊道:
“陸良生,這些不過我等法相,將來一天,你修道有成,上得天來,我們等著你!!”
“好,我等著!”
平淡的話語落下,陸良生緩緩轉過身,不再看那邊只剩的青龍星君,后者看到拖刀走來的關云長,咧嘴笑了起來。
“陸良生,這次你贏了,但僅僅只是這里,三太子還沒來,你們所有加一塊兒也不一定是......”
“君侯。”陸良生微微偏了下腦袋,陽光照去蒼老的側臉,他輕聲了下頭:“勞煩了。”
那邊,青龍星君話還沒說完,視線對面,走來的關羽跨出一步,刀鋒轉動,鳳目望著他。
“要死便死,哪里那么多話!”
下一刻,厚重的刀鋒揚起,唰的劈去青龍星君肩頸,雙臂用力,握著刀柄斜斜猛然向下一沉,連頭帶肩劈開,神光迅速向內坍塌般收縮,呯的輕響,向外擴散,化為斑斑點點的星光消失。
余光里,看著這方最后一個星宿消散,陸良生重重吐出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坐架凳子上,如同師父那般,大馬金刀的岔開腿,將月朧劍靠去一邊,雙手按著膝蓋,浸在陽光里不知道想什么。
關羽拖著青龍偃月刀飄來時,詢問了后面的一些事,陸良生也只是點點頭,讓他們帶上兵俑,趕去山頭,做最后的掃尾。
兵戈相交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參與,雖然并沒有指揮,但試探刺殺,不敵退走,忽然又變成鋪天蓋地的戰場,當一眾下凡的神仙在他面前一一潰散,法相破滅,感受是不同的,縱然贏了這場,可眼前留下的,是一片一片的尸骸,破碎的兵俑。
至于剛才那幾個星宿,不知是誰說的那句‘在天上等他’的話,陸良生根本沒在意。
......當個地仙就是,不上去你還能下來?
大抵這樣自己都覺得幼稚、無賴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看到一旁正望來的師父,陸良生收起笑容,拱手:“這邊能勝,還多虧師父及時援手!”
“你是老夫徒弟,不幫你幫誰?”蛤蟆哼了哼,頂著冕冠轉回頭去。
“只是可惜這些兵俑了。”陸良生收拾好剛才胡思亂想的心緒,下了車架,撿起一塊石俑的碎片攤在掌心,目光沿著地面,看著石俑沖陣時,直接撞死、踩死的兵卒,這些都是被仙兵元魂附體,到了陰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還有這些人,之后,還是讓陛下替他們收斂尸骨,埋去一處,若能知曉名諱家鄉,通曉其家人,帶回去埋葬。”
這里一部分是山賊,有些則是真正的兵卒,之后,陸良生也只能將他們區分出來,對外的說法,這些士卒乃是抵抗反王之軍而戰死沙場,真要說是神仙下凡干的,放到民間,根本不會有幾個人信。
燦爛的晨陽升上到正午,變得灼熱,血腥的氣息縈繞鼻間,遠方山頭的廝殺、兵器、法術的碰撞漸漸小了下來,兵俑的石塊在他手里轉動著,望去那邊的山麓。
“這邊結束了。”
“嗯。”蛤蟆道人瞅著周圍沒了陰神,也不用繃著了,揉了揉蟾臉,站起身來,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當皇帝真累,光這端端坐著,為師就受不了。”
蛙蹼插著圓鼓鼓腰身,由左往右扭上兩圈,傳出‘咔咔’幾聲脆響,這才呼出一聲。
“舒服!”
見徒弟沒反應,瞥去他手里還轉著的石俑碎塊,擺了下蛙蹼:“這些東西多的事,有甚可惜的,把它們堆一起放回驪山地陵,之后還會復原。”
陸良生慢慢轉著碎塊,低頭看了看,俯身將它放回地上,笑了一下,過去車架坐在邊沿。
“師父,我想的......不是這個,而是這些兵俑多以百萬計,它們體內的陰魂,都來自修筑皇陵死去的人、修筑長城死去的人、還有統一六國死去的將士......此事過后,師父該怎么做?還是讓它們困在石身里,待在永遠黑暗的皇陵里?”
這些兵俑放在權欲極重的人手里,那是恐怖的誘惑力,但放在修道中人,或者如蛤蟆道人那般,意義并不大。
蛤蟆聽著這些話,點了點頭,看看密密麻麻守衛附近的兵俑,伸蹼取下頭上的冕冠,捧在面前,看著珠簾搖晃,陷入沉默。
“為師既是你師父,也是嬴政,來你這之前,為師讓老母將我和他二魂,融為一起,如何處置這些兵俑,為師心里多有不放心,放回帝陵,又暴斂天物,往后再議吧。”
見師父沉默的模樣,陸良生也不好再開口,“那往后再說便是。”
說著,起身站上車架,那邊山麓的戰事已經結束,滿山遍野的兵俑扛著一具具或昏迷,或死去的身體下來,陽光照在它們身上,依舊陰森詭異。
“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了,師父,我們去看看吧。”
陸良生收回視線輕聲說了句,青銅馬車緩緩動了起來,調轉了方向,朝著北面過去,想著另外三個方向的戰事,其實也想不出什么東西來。
馬車沐著天光離開,山麓的圍剿徹底沒了聲音,負隅頑抗的最后一撮仙兵元魂,在山頂消散,死與未死的人的身體、鮮血自山頂一路鋪到山腳,有漸漸從附身過后,恢復意識的人,渾渾噩噩的捂著疼痛的位置低聲呻吟,看到面前走過的一隊隊石頭雕琢的兵俑,神智陷入混亂,兩眼一翻,再次昏迷過去......
遠方還有一隊騎士遠遠的觀望,隨后帶著消息,一路狂奔向西,跑過盡是人的、車轅凌亂的印子,沖去遠方的長安,不久,城墻爆發出歡呼、吶喊的聲音,不過做為皇帝,楊廣知道高興未免太早,而且那些尚未死去的人,還需妥善的安置。
‘不知其他三個方向怎樣了。’
與陸良生同樣的心緒想著,此時的長安北面,聽得‘四天王’囑咐的翼火蛇、黑煞星兩位星宿正率著軍隊徐徐推進。
在途中,走的極為緩慢,對于東面的事,還并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