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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狂言雄心天下,不如父母祖宗

  青白夾雜淡藍的光芒刺入所有人的眼簾,本能的閉上眼睛,或偏開腦袋,金鐵斷裂的巨響震一瞬,斬斷的羽箭一端拋飛出去,劃過長長一道軌跡,翻落去城墻外,呯的插在下方一名叛軍士卒腳邊,桿身還在微微搖晃。

  幾乎在同時,站在墻垛后的老人,激蕩開的風浪吹來,發髻都散亂開去,身子跌跌撞撞向后退出幾步,只感覺有什么在背后撫了一下,才站穩腳跟。

  過得片刻,刺眼的光芒才褪去,周圍兩方的兵將這才睜開眼睛,后退止步的老人才敢睜開眼來。

  沸騰的戰鼓戛然而止,原野、城墻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戰場后方,坐在馬背上的陳輔緩緩垂下手中長弓扔去侍衛懷里,之前的豪邁、笑容,漸漸收斂,面色沉如深幽古井。

  “......這......這么會這么快就到了,仙劍一定是仙劍......”

  光芒徹底退散,望去前方的視野,眸子陡然縮了一下。

  一柄古樸的長劍懸在墻外,法光猶如一縷縷仙氣裊繞浮動,下一刻,劍身輕吟刷的飛離,沖去附近的城樓。

  那邊,一道身影屹立樓頂,袍袂在吹拂的風雨里搖曳。

  “良生......”老人叫了一聲,緊繃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只感身上放松,搖搖欲墜要去撫墻垛,一旁的郡守叫了聲:“大學士!”沖來,陡然一道氣旋卷裹老人身子,才沒有跌倒。

  城樓上。

  月朧帶著顫鳴緩緩游弋一側,陸良生學著某只蛤蟆的動作,負起雙手站在鉛青色的雨簾里,淅淅瀝瀝的雨點落下來,在周身兩寸不到化作一絲絲白氣散開。

  “陳靖。”

  話語用法力傳開,良生目光冷漠的越過下方黑壓壓的軍隊,望去那招展的‘陳’字大旗下面的老者,片刻,才看去一旁的青年。

  “陳國已滅亡多年,這片土地、百姓早已接受隋國治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天下分裂已久,何苦還要將這片土地燃起戰火!”

  遠方城樓的視線看過來,獵獵旌旗下,陳靖抿了抿雙唇,微微低下頭去,他性子堅毅,可也溫和,被質問起來,多少有些猶豫。

  “陸先生......”

  旁邊一騎促馬緩緩出來,陳輔抬手讓陳靖不要說話,論學識和口舌之利,遠非對面那人對手,何必讓自己處于下風。

  “曹將軍,前隊不進,就用你的嫡系,那陸良生出手,就破了他這副大義凜然的嘴臉,若不出手,正好攻城掠地,拿下河谷郡!”

  那邊,曹守仁正看著仙劍環侍的陸先生,聽到老人這番話,臉色怔了一下。

  .......你娘的,這是拿我本錢去賭啊......

  然而,做為叛軍將領,早就騎虎難下,緊了緊手里的刀兵,滿嘴濃須裂開,揮刀嘶吼。

  “聽令,擂鼓進軍!!”

  三輛轅車山,裹著頭巾,光膀子的三個大漢一時間互相對視,只得揮起鼓槌,狠狠砸去鼓面,靜謐的塵粒在‘咚’的第一道鼓聲響起,彈了起來。

  接著,鼓槌不停敲擊而下。

  咚咚咚——

  中軍四周一萬步卒,槍林轟的下壓,提盾的前卒高舉盾牌延綿展開,右手緊握的刀鋒抬起、落下,刀背齊齊嘭嘭的敲在盾牌上,逼迫之前停歇不前的三只方陣繼續前行。

  遠方的城樓,聽著戰鼓驟然響起,陸良生望著重新推進上來的軍隊,心里無數的想法飛快閃過,停下的一刻,大抵猜到了對面打的注意。

  “我果然不是那種能狠下心的......”

  陸良生嘆了口氣,負在背后的手里將一只沉甸甸的錢袋子收回去,雙臂緩緩垂去身側,他一向給人的印象,就是法術繁多、殺人之法,可真要計較起來,最拿手的還是畫道一途的法術。

  火紋袖口里,一小棍滑到手心,遇風見漲,眨眼化作枯木作軸的一幅畫卷,這是他當年為抵御普渡慈航專門煉制的法寶,想不到此時還能派上用場。

  頃刻,陸良生另只手掐起劍指,袍袖灑開,乾坤正道的法力牽引下,空氣里畫出一個個篆文,附著那老松樹枝做的畫軸,像是蘇醒過來一般,漸漸亮起的法光,變得幽綠,陰氣一絲絲溢了出來。

  城樓上的書生,衣袍獵獵作響,手中的畫軸猛地拋去城外原野。

  ——《陰府索魂葬》

  風吹著雨點打來化作白煙飄散,陸良生劍指一抬,那半空的畫軸嘩的一下展開,下方攢動推進的叛軍抬起頭來,看不是太清的畫幅上,滿是惡鬼、骷髏。

  “那.....那是什么?!”

  “上面好多鬼。”“怕什么,我等士兵豈會懼怕!”

  “將軍有令,登城者每人白銀五兩!”

  后方旌旗下,戰馬不安的晃著腦袋,踢踏著蹄子,陳靖安撫它時,也在看著那飄在空中的畫軸。

  “師父......那可是法寶?”

  一旁的陳輔不答,眼皮不時跳動,總有股不好的預感,連忙祭出六丁六甲術法,挪移這方天干地支,來破解對方的法術。

  可......飛快掐著法決的老人,手指停下來,猛然抬起臉,他根本感覺不到對方沒有借用五方五行。

  “不對,這不是五行道法......”

  下一刻。

  陸良生城樓上,拂袖揮開,另一個法術也在同時施展而出。

  “復神咒!”

  原野四周林野嘩啦啦一陣亂響,驚慌的飛鳥,拍著翅膀冒著細雨飛了出來,朝更遠的方向消失。

  那飄浮的畫軸,法光綻放,陰氣溢出畫幅,沉去地面迅速蔓延過一個個士卒的腳背,有陰氣升起一縷,被人吸進口鼻,眼睛頓時瞪大,就見一個凄美的女子朝他舞袖飛來,快至面前的一瞬,姣好的面容,瞬間化作骷髏,“哇啊——”的驚聲嘶鳴。

  寬廣的原野上,此時朝城墻推進的叛軍里,就聽兵器噹噹的接連落在地上,士兵渾身發抖的立在原地,陷入了恐懼當中。

  “進攻啊,你們在干什么?!”

  “傳令,擂鼓啊!”

  “我要扒了你們的皮——”

  兩側還有留下做為后備的千余人陣型,士卒驚慌的向后退縮,生怕被彌漫散開的陰氣沾染到,曹守仁看著這一幕,氣得大聲吼叫,揮刀剁翻一個想要逃走的士兵時,陳輔使出六丁六甲中喚風的法術。

  吹起的大風卷過原野,然而蔓延的陰氣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向四周擴散。

  巽風不是尋常自然中的風,乃是從六丁六甲神借來的,克制邪鬼妖魔有著莫大的威力。

  ......不是陰氣。

  老人收回法術,如此嘗試了一番,這才猜出一個可能——幻術!

  ‘那陰氣是幻術,陸良生借用幻術為媒,用法力將人拉入幻覺,想不到平日不被修道中人看在眼里的法術,竟被他另辟蹊徑......’

  “師父,陸先.....陸良生不見了!”

  陳輔短暫的思緒里,徒弟的聲音忽然在一側響起,他回過神來,那方城樓屹立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了。

  心里的不安,猶如蟻蟲密密麻麻的爬過后背,一拉韁繩,老人朝旁邊的青年皇帝喊了聲。

  “靖兒,你快走!”

  馬匹調轉方向的剎那,后方破空疾響傳來,陳輔咬破指尖在陳靖所乘戰馬后臀上點了一下。

  ——唏律律!

  戰馬揚起蹄子亢鳴長嘶,前蹄落下的地面的一瞬,掀起厚厚一層泥沙,向前方狂奔了起來。

  噠噠噠......

  陳靖趴在劇烈起伏的馬背上,回頭看去漸遠的老人,大吼:“師父!!”

  “靖兒,快走!!”

  后面,老人在馬背上重復了一聲,抓去馬車馱著的法劍,掀起一道寒光,轉身劈了出去,與襲來的一柄古樸長劍對撞,兩股不同的法力轟然炸開,迎上去的法劍一寸寸的斷裂拋去了雨簾里。

  戰馬悲鳴,激蕩的氣浪里揚起蹄子,側翻墜去地面,砸出轟的一聲悶響,上方的陳輔哇的噴出一口血,橫飛出去,撞在道路一側大樹上,樹身都劇烈震了一下,才翻滾落到地上。

  “丁未相生......”

  老人就著里衣沾滿泥濘從地上狼狽爬起,雙唇念念有詞,飛快嚅動,后退之中,那一身烏縷燙金袍的身影持劍一晃既至。

  “......離火土陷退妖魔!”

  最后的法言落下,陳輔單掌一攤,對面過來的陸良生腳下,傳來一股灼熱,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地中陰火轟的竄了起來,將他整個人包裹了進去。

  “哈哈哈——”

  老人跌跌撞撞邁出兩步,看著被地陰之火吞噬的書生,抹去臉上幾點泥水,笑的癲狂。

  “終于還是中了老夫之計也,哈哈!!!”

  下一秒,火中并未有人的凄慘喊叫,燃燒的地火之中,人的身影陡然間化作碎片,消散開去。

  陳輔臉上笑容僵了下來,然后,轉身就跑。

  燃燒的地火兩側,幾道身著烏縷衣袍的陸良生顯出,各持一柄月朧劍舞出劍勢緊追而上。

  幻術!

  ......又是幻術。

  施展縮地成寸的陳輔不時回頭看,邊跑邊不斷籍著流血的食指在手心畫出法術圖案,便往后一推。

  奔襲而來的幻術轟然炸裂的同時,狼狽的老人運起法力瘋狂打出,掌心畫出的法紋形成光球,自他掌中不停的飛射而出。

  轟轟轟轟——

  地面接連炸裂,無數泥塵高高掀起,旁邊一顆大樹被波及到,連同根莖一起,都在轟擊下斷裂傾倒了下去。

  “死了?”

  望著千瘡百孔的地面,幾乎耗盡法力的老人,氣喘吁吁的回頭,彌漫的煙塵在雨簾里飛舞,追襲而來的數道幻象,已沒了動靜。

  呢喃的話語剛落,飛舞的塵埃陡然翻涌,一道身影嘩的沖了出來,還沒等陳輔抬起手再次施展法術,手臂被打了一下,垂了下去。

  對面,陸良生已貼近他面前,高高揚起了一只手。

  然后.....啪的一聲,扇了下去。

  老人發髻散亂,隨著力道,與臉一起朝一個方向灑開,臉頰上印出深深的五指印。

  “我無父?”

  扇下的手,再次抬起,重重落下。

  啪——

  另只手又是一揮,偏轉的臉頰猛地向另一邊偏了過去。

  “我無母?”

  鮮血掛在陳輔嘴邊,花白凌亂的發髻下,老人狠狠瞪去對面,“你敢......”

  陸良生面色平靜,手掌再次舉起,重重扇了下去,將他話打斷。

  “我無祖宗?!”

  耳光扇過枯瘦的臉頰,陳輔直接橫飛而出,砸去林子里,垂頭的枝葉嘩啦啦亂晃,響起‘咔’的斷裂聲響,將一顆樹攔腰撞斷,拖著茂盛的樹籠傾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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