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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仲夏蟬聲惱人鳴

  晨光破開東方的云隙,推著黑暗的邊沿照去巍峨的巨城,緊閉的城門終于在這兩日里緩緩打開,安靜了一夜的城池,響起了喧囂。

  不少人發現原本長街上各處戒嚴的士兵、衙役已經悄然撤去,蒙蒙發亮的天光里,與往日的長安沒什么不同,到處能見走街串巷的貨郎兜售東西;賣力吆喝的店家伙計、攤販;大清早哪根筋不對的婦人潑辣的推開窗戶,朝街上大罵一通;早起的孩童搓著朦朧睡眼,捏著幾文錢,買上兩份油潑面......

  厚實的城墻之外,一堵墻相隔,四面原野上,早有城外駐扎的軍隊做著收尾的事情,清理鮮血、尸體,盤問俘虜,記下死者的名諱、家鄉,寫上功勞簿,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給無辜死去的將士家中寄去慰藉。

  蟬鳴漸漸響起,血腥氣味隨著陽光變熱,方圓數里都能聞到,蠅蟲嗡嗡飛舞,攀爬地上碎裂的肉塊,隨后被過來的士兵趕走,鏟下泥土掩蓋下去。

  “唉,造孽喲......好端端的當兵吃糧,遭了這樣的禍事。”

  “誰說不是。”

  言語間,遠處的道路,看到一群負劍之人匆匆過來,為首那人留有淺淺的青須,面容俊逸,一身青衫長袍,腰間兩把黑白雙劍,頗為顯眼,附近戒嚴的士卒騎馬持矛過來,以為江湖中人,揮手讓他們繞道離去。

  “此間數里發生過戰事,爾等要去往長安,還是繞道吧。”

  “多謝這位軍爺提醒!”

  為首男子正是李隨安,如今也是一派之長,成了婚,也快有了孩子,性子多少收斂成熟了許多,禮貌的與攔路兵卒道謝一番,領著跟來的門中弟子轉身繞去他處,后面有人回頭看了一眼那邊巡邏的士兵,拍響腰間法劍,轉回臉來抱怨道:“掌門,長安的兵卒都這般驕橫?”

  “軍伍之事,職責所在。”

  前面,李隨安看著小路兩側樹林,回頭笑道:“我等修道中人,該心胸寬廣,嬉笑怒罵不過云煙游散罷了。”

  “掌門說的是,就是看架勢,這邊仗都打完了,咱們跑了這么遠路沒趕上,有些失望。”

  “沒趕上才好,說明動蕩不會波及太遠,不過,到了長安,我便帶你們逛逛這座天下繁華的大城!”

  “掌門,常聽人說,青樓,是不是跟咱青瀾江劍派一樣,也是個門派?帶我們去見識一番好不好?!”

  “討打!”

  李隨安與他們笑罵兩句,雖然口中說的輕松,心里終究有些擔心長安那邊,一路北上,路過漢水,他是看到折戟沉沙的叛軍,尸首漂浮水面,密密麻麻,渡河的舟船攔腰折斷,沉在水中,露出一角。

  這次那么大的陣仗,天下群星下凡,又反王作亂,又是封神的,不知道師父如何了,有沒有受傷,他甚至連青瀾劍派保命的秘藥都帶了出來。

  ‘師父如今修為,應該沒事。’他想。

  抬頭望去頭頂交織的樹枝投下的光斑,走出林間小道,轉去裊繞炊煙的村寨,沿著鄉間道路,去往長安。

  蟬鳴附著樹桿、枝葉隨著微微擺動一陣一陣響起,繁華的巨城東南,蘆葦微搖,晨光照過波光粼粼的湖面,推去安靜的萬壽觀,高聳的閣樓‘吱嘎’一聲窗欞推開。

  陸良生沐著照來的陽光,微微仰臉深吸了一口氣的同時,蛤蟆道人跳上書桌,光塵飛舞,師徒兩人齊齊舉起雙臂,伸了一個懶腰。

  轉過身,伸手伸蹼接過紅憐遞來的錦帕,在臉上擦了擦,一起遞還回去,相繼打著哈欠,分頭離開。

  蛤蟆道人跳回床沿上,拿起昨夜脫下的衣袍冕冠吹了吹灰塵,放去小衣柜里。

  另一邊,陸良生穿戴好平日的衣著,邊系著綸巾,邊回頭看去床沿,“師父,你昨日何時回來的?那些兵俑......”

  “都被為師送回帝陵了,抽空還在老母那吃了頓夜宵。”半截身子都埋進衣柜里,背對著徒弟抽出一只蛙蹼擺了擺手,收拾妥當后,才從里面退出,走去小床鋪,抖開褥子躺下去蓋好,“你忙你的吧,為師昨夜回的晚,再瞇會兒,吃飯了再叫我。”

  “嗯,那師父休息,我先去一趟宮里面見陛下。”

  陸良生將圓桌上的果盤、糕點端去書桌,方便師父餓醒了伸伸舌頭就能吃到,旁邊紅憐替他拉拉衣袍,瞥了眼肚皮頂著被子起伏,呼呼大睡的蛤蟆道人,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輕柔拉伸微皺的布面,低聲說道:“其實,昨夜蛤蟆師父哪里去吃什么宵夜,在公子回來后,就跟著回來了,只是有些虛弱,上樓梯就爬了許久,還是妾身聽到動靜,才把蛤蟆師父送到床榻上的。”

  “哼,老夫可是聽到了!叫你不要說,亂嚼舌根。”

  那邊,蛤蟆道人陡然睜開一只眼睛望來,隨即,又哼了聲閉上,拉了下被褥,側了一個身面去里邊。

  紅憐吐吐舌尖,偷笑一下,飄去了畫里,陸良生跟著笑起來,朝她揮手叮囑照看一下觀里,便出了房門,到樓下大廳,步履剛一落地踩實,就聽到轟隆隆的鼾聲,偏頭,豬剛鬣躺在大圓桌上睡的四仰八叉,嘴角還掛著口水,吸溜一聲,翻了翻身,轟的連桌子一起側翻去了地上。

  仍舊沒醒,只是撓了撓半拉開的褲子里的黑毛屁股,夢囈幾句‘月兒’,距離不遠,靠著屏風那邊,左正陽、燕赤霞相互靠著,兵器、木匣也都丟在地上,睡的深沉,陸良生下來大廳的腳步聲,也都未察覺,想來一日一夜的廝殺,累得不輕。

  陸良生站在廳里,看著他們,嘴角勾起笑容,能有這幫為自己舍身忘死的友人,心里有說不出的感謝。

  伸手觸去一張桌椅,五行道法中的蒼木之法施展,頃刻間,圓桌、椅子伸出綠枝,改變了形狀,鋪開變做了三張木床,陸良生伸手虛抬,將那邊兩人一妖懸浮托起,輕輕放去‘木床’讓他們睡的更加踏實。

  估摸著時辰,也該去皇宮了,畢竟后面的事,也是需要處理的,打開廳門走到外面,燦爛的晨陽下,前方廣場上,一塊石頭擺放在那里,一道身不足四尺,披甲持棒的身影坐在上面,見到陸良生出來,緩緩抬起毛臉。

  “大圣?”

  陸良生下意識的摸去袖袋,那邊已經開口打斷,拄著金箍棒站起來:“不用摸了,就是毛變得。”

  不過隨即,又說了一句:“一起走走,俺有話要對你說。”

知知知知  清晨夏日,蟬聲惱人的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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