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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雛鳥褪花斑,老驢馱架隨風去

  張燈結彩的廣場,七八丈大圓桌咋咋呼呼熱鬧非常,滄瀾山這十來年,沒有什么大喜的事,如今掌門嫁女,門中一眾弟子難得這般哄鬧,尤其是衛荒離席回房,更加沒有了拘束,端著酒水與諸師兄弟勸酒狂飲,也有想起傷心事看去遠方貼有‘囍’字的木樓,又是一陣大大、叫罵,四個書生拉起袖子,顯出豪邁的拿過整只雞,當著眾人面幾口啃完......

  陸良生看著這片喧鬧,夾過一只雞腿放去師父旁邊,目光含著笑,望去那邊木樓,掛在檐下的紅紅燈籠。

  燭火在里微微搖晃,照去貼著四書生寫的‘洞房花燭夜,玉龍乘鳳床’的門扇。

  紅燭插在嚴實的米碗里,滑下一滴滴紅蠟,將新房照的溫馨暖黃,坐在喜床的少女,雙腳并攏,蓋著紅蓋頭,視線在下面偷瞄貼著門扇站著的新郎官兒,細如蚊聲。

  “過來啊,還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我......額......啊......”

  李隨安有些拘謹挪了一下腳,結結巴巴的也說不出話來,挪步過去,坐到新娘旁邊,就沒了下一步。

  等了好一陣的衛翎蕓有些羞惱,打了一下他手背:“就是根木頭,你還坐那兒干嘛!?快把我蓋頭揭下來啊,快憋死了。”

  “哦哦哦.....”李隨安手忙腳亂的將新娘頭上蓋頭取下,看著戴著花冠的少女涂抹胭脂,比往日更加美麗,沒來由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吞了下口水結巴道:“接下來還要做什么?”

  “你師父,沒教你嗎?”

  “我師父都沒成過婚他教我什么。”李隨安嘟囔一句下意識的瞟去窗欞,然后連忙將嘴閉上早知道還是跟著孫道長看點那些泛黃的書冊。

  正想著,身上袍子陡然一緊整個人被拉倒按著新娘撲去床榻,一上一下,四目相對望了片刻,衛翎蕓連忙將眼睛閉起來微微抬了下臉紅唇都湊了上去,卻是感受到什么接觸,睜開眼,就見李隨安紅著臉還在那看。

  “你真好看,就是你嘴不舒服嗎支那么高。”

  少女氣的一下坐起來,將頭上花冠扯下丟到地上捏起小拳頭使勁捶打床沿,“我要被你氣死啦!!”

  嚷了一聲轉身反將隨安按去下面。

  “我來教你!”

  “好......我最喜歡學東西了......哎哎......你脫我衣服干嘛!”

  “睡覺!”

  “我自己來......別脫褲子啊......”

  床架忽然搖晃,傳來少女一聲痛呼像是拿男人。

  “輕點!”

  “手拿開你壓著我頭發了!”

  暖黃的燈火照著窗欞隨后暗滅下去,偶爾傳出的聲音也被外面吵鬧掩蓋下去,陸良生吃了一陣酒席,也帶著酒足飯飽的師父,留下舍龍還有那四個書生,先行回到房里,點亮油燈,收起放在桌上的幾本書冊,一一放進書架。

  “師父,我們也該走了。”

  正準備躺下的蛤蟆愣住,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嘆口氣,重新起來將小床鋪卷起,抱在懷里跳下床榻,一股腦兒塞進小隔間。

  “正住的舒坦就要走了,為師真是勞苦命啊。”

  “等回棲霞山,師父再好好休息吧。”

  陸良生收拾好最后一本書,躺去床躺,雙手枕在后腦,出神的看著屋頂,許久沒有這般熱鬧,有些想念家中的父母、妹妹,還有紅憐了。

  夜色深邃,伴隨角落的蟲鳴停下,東方天際漸漸泛白,當天光照出云朵,推著黑暗的邊緣蔓延這座古樸的門派。

  貼著喜聯的門扇吱嘎一聲打開,李隨安神清氣爽的走出房門,回頭看了眼還在趴在被褥里的嬌妻,頗為得意的哼了哼。

  “脫我褲子,不得舉你一夜!”

  外面,酒席凌亂不堪,還有不少昨夜喝的不省人事的門內人趴在桌上就那么睡了過去,舍龍也其中,想來烏蠻人的脾性上來,非要喝到天亮不可。

  李隨安過去將他拍醒,隨后走去師父所在的房間,推開房門,里面床鋪整整齊齊,桌椅茶盞也原封不動擺在那,心里咯噔跳了一下,連忙轉身回跑,碰上正從主樓那邊出來的衛荒,連忙拱手。

  “衛掌......”

  “嗯?”衛荒兩眼一瞪,后者反應過來,急忙改口:“岳父,敢問我師父怎么不在房里?”

  “走了,天還沒亮,就帶著那四個書生離開了。”

  一聽這話,李隨安當即就要走,被衛荒叫住:“回來,不用去追了。”說著,從袖里掏出一封信。

  “這是你師父留給你,拿去看看吧。”

  伸手接過書信,青年慢慢將信紙展開,上面字跡蒼勁有力,確實出自師父之手。

  “我徒隨安親啟:

  為師先為你新婚賀喜,可惜為師出來時日已久,還有許多要事要做,留書一封,不算不辭而別,亦勿來追我,當好生照顧妻子,專心修道。

  而今,你也是成家了,一言一行莫要像當初那般脾性,該有個丈夫的樣子,學會擔當,站的頂天立地,不然,為師可要過來打板子的。

  往后得空,帶上妻子可來探望為師,還有你師兄師弟,小聚長安喝酒暢言。”

  收起信紙,李隨安眼里已有了淚漬,不顧衛荒勸阻,轉身跑去山門,望著山外蜿蜒流淌的滄瀾江,大聲呼喊。

  “師父——”

師父師父  聲音在山間回蕩,遠方沿江而行的書生牽著老驢,在銅鈴聲里停下腳步,好似聽到什么,朝后方回頭,臉上露出微笑。

  做為師父,已經給徒弟鋪好了路,剩下還能做的已是不多,全靠他自己摸索走下去。

  至于馭劍術,也算是交還給了滄瀾山。

叮叮當當  銅鈴聲漸漸遠去,站在山門下,望著遠方的李隨安‘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朝東面重重磕下一記響頭。

  河水湍急流淌,天光升上云間,飛過陽光的鳥兒俯瞰著下方一行人沿著江岸而行,叮鈴咣當的鈴聲里,陸良生抬起頭看了看天色,信庭漫步走過山麓,累了與四個書生捧著書卷坐在樹下講解典故,有時遇上陽光燦爛,風景別致的地方,放慢腳程,多看上兩眼。

  夏去秋來。

  沿途延綿山勢,青綠漸漸泛起了金黃,如同撫動的金色海洋,片片枯葉隨風零零落落飄下,落在人肩頭。

  走在林間的陸良生,牽著老驢上了逶迤的山勢,站在一顆搖曳枯葉的樹下,望去遠方熟悉的云海,陽光照在臉上,露出笑容。

  就連趴在肩頭的蛤蟆道人,也咧嘴笑起來。

  那是家鄉的棲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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