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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以身為瓶

  幽藍的火焰呼地搖曳。

  陸良生微微抬臉,看了一眼牢獄上方,心里大抵猜到紀城隍所示,不過搖搖頭,目光重新落到對面虛弱的老人魂魄。

  “妖星是否來自那里尚不能決斷。”

  城隍乃人間帝王,或朝廷冊封,所站之位自然是人間這邊,但陸良生眼下不敢貿然將萬靈陣、始皇秘密告訴他人,若是被察覺,怕是會引來變數。

  想了想,書生將話題轉開,重新開口。

  “除了這個,城隍可還有其他發現?”

  幽冥之火微微搖晃,昏暗中縛魂鏈叮當輕晃,城隍紀信點了點頭,說了聲:“自然是有的。”旋即,湊近一旁的書生。

  “此人抓回陰獄之時,魂魄中仍有殘存的妖星氣息,紀某神識入微細察,那殘存之氣,像是活物般漸漸壯大,但紀某之前可知曉國師將妖星之氣從他體內抓出。”

  那邊,陸良生看著老人魂魄的目光凝了起來,偏頭看去城隍,皺起眉頭。

  ......這與我之前所知曉的相差不多,只是殘存的妖星之氣還會重新生長?!

  那豈不是無法徹底消滅?

  “紀城隍,還有沒有其他異樣?”

  聽到書生再次詢問,紀信負起雙手,回憶起神識入微時的細節,陷入沉默當中,過得好一陣,才緩緩開口。

  “有的,那妖星之氣好像無法徹底殺死,那存留之氣,被紀某收入雷擊木所制鎮鬼印,發現并未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有侵蝕的意圖。”

  陸良生聽到這句話忍不住開口打斷,有些不確定的語氣插口道:“城隍的意思,若是放在普通陶甕里,時日一久,那陶甕可能會被侵蝕成妖?”

  “把可能去掉,肯定會。”

  城隍言辭鑿鑿,絕非說假話,陸良生沉默了片刻,朝對方拱了拱手,那縷妖星氣息也不用要來,便告辭離開,紀信送他出去,路上書生也問起先帝楊堅魂魄何在。

  “楊堅在這里一切甚好,賞善罰惡二司主簿正在翻查往昔功過,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逞到泰山陰府那邊,若是善不抵惡,就會送去酆都鬼城。”

  “謝城隍告知。”

  走出陰獄時,天色蒙蒙發亮,城隍廟已有早來的香客上了第一炷香,打著哈欠的廟祝拿起掃帚掃起了庭院,聽到腳步聲,狐疑的看著一個書生從大殿后側出來,身旁還有一個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

  什么時候來的......呃......旁邊那人好生面熟,在哪里見過。

  絲毫沒察覺那是供奉大殿中的神像就那么從他面前走過,想了片刻,想不出是誰扛著掃帚返回廟里。

  城隍廟外,陸良生走下石階,轉身朝站在廟門前拱手相送的紀信拱手回了一禮,拂開雙袖負去背后,迎著天云照下的第一縷晨光,沿著道路徑直走進城門。

  大街之上,討活的人們早早起來,扛著吃飯的家伙來往街道間,街邊攤販揭開蒸籠,飄出騰騰熱氣,引來肚中饑餓的行人,挑著貨擔的貨郎,走街串巷向著閣樓敞開的窗欞大聲吆喝。

  “胭脂......水粉.......南方米咯”

  金燦燦的秋晨推開青冥的天色,擁擠的碼頭,千帆林立,迎著陽光,呈出喧囂的生機。

  陸良生走過街攤,買了幾張糖心餅子,用油布紙包上,提在手里穿過擾擾嚷嚷的長街回到萬壽觀。

  道觀差不多已經修繕完,損壞的那棟閣樓嶄新的立在陽光之中,山門兩側林野黃葉紛飛,露出光溜溜的樹杈。

  書生輕輕彈去肩頭一片葉子,提著餅子一步一步踏著石階上去,一點點升高的視線前方,道人沐著照下的晨陽,又在廣場上打拳,一掌一腿打出、飛踢,帶出呼嘯風聲,氣機牽引,他腳下四周石磚都在咵咵搖晃起伏。

  倒是有一番修為精進的感覺。

  孫迎仙收功回氣,身上袍子也在瞬間從撫動,變得的靜止,片刻,呼出一口氣時,轉過身,視野之中,就見糖心餅拋來,道人伸手穩穩接住,揭開外層油布紙,狠狠咬了一口,看著從面前走過的書生,嘿笑了兩聲。

  “我說老陸,昨晚你不會是在城隍廟過夜吧,沒去別處?比如那位閔府上。”

  “本國師還真在城隍廟過得夜,你可別平白污蔑。”

  陸良生也是開了句玩笑,在道人不懂情趣。的不屑語氣里,走去閣樓,正好碰上拖著躺椅出來的師父。

  蛤蟆道人翻過高高的門檻,雙腿懸在外面搖晃了兩下都沒找到支撐點,后面一只大手伸來墊在他腳下,這才將門內的躺椅拖了出來,搬到檐下擺好,跳到上面躺下,拿過手中一本小冊子,津津有味的翻起來,順道朝一旁的徒弟揮了下蹼。

  “良生,擋著為師陽光了。”

  然而,沒人回應,蛤蟆道人放下小冊子,偏過頭向廳里望去一眼,只見書生的背影早就跨過門檻走上樓梯。

  平日都會向老夫問好的,今日是怎么了?還是去看看為好,省得說老夫不關心徒弟。

  蛤蟆回頭看了看手里的小冊子,還是放了下來,丟到躺椅上,起身翻進門檻,順著木梯一階一階的爬上去。

  折轉的樓梯之上,陸良生走過長廊推開房門回到屋里,安靜的坐到書桌前,陽光正從窗欞照進來,灑在那張畫滿墨線的紙張。

  然后,伸手將紙張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轟的燃燒起來,火焰退去,灰燼一點一點的從指縫間掉落飄去陽光里。

  陸良生看著這片光塵飛舞,兩腮緊繃鼓漲。

  ......妖星之氣無法摧毀,那就只能封印,可紀城隍所言,封印的法寶也會隨之被侵蝕,慢慢變成妖邪。

  ...此事,我該如何做......或者能做些什么。

  我修的可是人道之法,若是不管此事,有損道心,將來恐怕難以寸進,這天下大亂,殃及王朝氣運,對我也是不利...

  想著,陸良生轉身抬手一招,書架里麒麟氅飄出套在身上,從乾坤袖里放出了一抹紅芒,照亮書生俊朗的臉側時,也將陽光推去了窗外。

  整間房都被映的血紅。

  ......法寶也好,尋常物件也好,均是無意識思想之物,自然容易被侵蝕為妖邪,或許還有一個方法。

  看著掌心上懸浮的一團紅色血球,氤氳流轉,不停在左沖右突在表面凸出一張張可怖的臉孔,張大嘴仿佛在無聲的嘶吼。

  陸良生嚅了嚅嘴唇,看著外面被阻擋的陽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闔上眼睛,單手托著妖星,安靜而沉默的坐在那里。

  某一刻,他將掌心懸浮旋轉的紅芒托到了面前。

  ......望儒家浩然能清醒我神智。

  彤紅的房間,門扇吱的輕響,短小的身影跨了一支小短腿進來,緊跟著探進腦袋朝里張望,小聲喚道。

  “良生.....為師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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