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蛤蟆師父怎么了?”
見到上面蛤蟆頭像消失,紅憐有些擔憂,那邊,陸良生后退一步,并沒有直接回答。
“紅憐、棲幽你們看護我肉身!”
退到床沿坐下,陸良生雙手并出劍指,點去太陽穴左右牽引半圓放去膝上。
‘元神出竅!’
身周卷起風聲一瞬,本就是神魂狀態的紅憐視線里,一道人的輪廓從書生身體飄出,徑直飛去《山海無垠》。
轉眼沒入書頁畫幅當中。
鉆入畫中的陸良生,視野觸及的四周,是無盡的漆黑,密密麻麻的星光無限向后延伸,片刻,俯瞰黑暗的視線盡頭,像是打開了一扇窗口,有光芒亮起,然后,充斥所能看到的一切。
嘰嘰嘰 強光從眸底消融,耳中傳來的是清脆婉轉的鳥鳴,待到腳下踏實,眼中變得清晰,陸良生環顧左右,是延綿的山脈,白云如絮飄在天空,近處的林野,幾只鳥兒跳在枝頭,跳來跳去,晃動樹枝。
一副生機勃勃的畫面。
‘這里就是紫翎山下。’
陸良生看去周圍環境,或許有所不同,但山勢、樹林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抬起視線,那半山腰的斷崖,琉璃高閣依山而立,高聳的山門之下,一條青石階在林間蜿蜒自山腳。
一路走過石階,四周林間蟬鳴起伏,不時還有松鼠拖著蓬松的大尾巴,飛快爬上樹,抱著一顆松果,好奇的看著下方走過去人類。
‘這里,竟自成了一方天地自然?’
擅長幻術一道的陸良生,有些發懵,他能察覺到畫里充滿了生機,這是與幻術完全不同的感覺,當中微妙,確實讓他難以想通。
黃帝布置的九靈陣用意又是什么?這處又如何生成小天地,又靠什么維持畫中世界?
山間清風拂過發絲,陸良生想了片刻也想不通關鍵,不過有一點,或許能猜到,比如常羊山的祭壇,極有可能祭壇激活后,有了維持這里的法力。
‘應該是這樣吧.....’
抱著不是很明確的想法,陸良生走上山門,來到紫山觀外面的廣場,當日殘破的地面已經被畫中的法力修復,不過圣火明尊的尸體,還遠遠擺在池塘邊上。
“師父!”
陸良生從尸首收回視線,朝前方的閣樓喊了一聲,半響也沒有蛤蟆道人的回應,正要走去廳門,忽然呯的一聲響,門扇往外打開,塞滿滿的包裹緩緩推到門口,身形短小的蛤蟆,穿著小襖子,撅著屁股雙蹼并用,向后拽著,一點一點往外拉。
“師父.......你這是?”陸良生過去幫他將包裹搬出來,落到地上,里面一陣叮鈴咣當亂響。
蛤蟆道人氣喘吁吁坐去地上,張開蛙蹼使勁扇著涼風。
“還不是為師當初被他們偷著的東西。”
涼快了一下,爬上包裹,順著縫隙,頭朝下望里鉆,兩腿在外面胡亂蹬了數下,才硬擠了進去一半,扒拉一通,掏出一個瓷瓶,丟給陸良生。
“給,鞏固境界,煉化元神用的。”
陸良生托著掌中瓷瓶打量,擰開瓶口,聞了一下,有股淡淡的刺鼻味道,微微蹙眉:“師父,這東西真能吃?”
“誰告訴你用來口服?”
蛤蟆從上面滑下,靠著小山般的包裹,下意識的護在身后,一邊將打結的布條拉來手臂系緊,一邊解釋道。
“元神出竅后,吸納珠子散發的藥靈,可煉魂化神,將來就算肉身破滅,元神可不落輪回,繼續修煉,要是你肉身成圣,就當為師什么也沒說過。”
循循教導一番,蛤蟆道人神色嚴肅,蹲起馬步,腰身使勁一挺,“嗯.....呃.....啊.....”青黑臉上,憋得通紅,就是背不起來。
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臉朝看去徒弟的膝蓋。
“還看什么,快幫為師!!”
聽到師父在下面大喊,陸良生將手中端詳的丹藥塞回瓶子里,法術將瓶口封好,馭出法力將包裹懸浮半空。
“師父,東西既然拿了,咱們還是出去吧。”
地上,蛤蟆道人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那你快些。”
言罷,;陸良生一揮袍袖,與書冊聯系起來,身形連帶地上的蛤蟆道人,半空的包裹一起飛去天空。
“良生,慢點,為師好難受.....”
飛去高空的身影肩頭,蛤蟆的妖力越發被壓制,感覺半條命都快沒了,蛙蹼死死抓緊陸良生肩頭。
“師父別急,快出去了。”書生微側臉說了句。
目光前方,絲絲游動的白云間,像是打開了一條口子,師徒兩人加上一個包裹瞬間消失在圓洞里。
房屋中,些許風聲輕柔拂過屋內,守在床沿的二女一左一右架著陸良生的胳膊,棲幽瞪著眼睛緊緊挨過去,另只手從背后去推紅憐,另一邊,紅憐也不讓她,一魂一妖眼里像是射出電光的對視。
對面書桌,陡然‘嘩’書頁輕響,二女這時才偏開對視的目光,不大的書頁上一道人影拖著包裹,像一縷青煙由小變大,半空化作人形飛去床沿肉身。
半人高的包裹叮當落地的同時,坐在床沿的陸良生也在睜開眼睛,視野間,冬日陽光明媚,穿過窗欞照在書桌。
摔趴在桌面的蛤蟆爬起來,妖力又回到身上,興奮的掛著舌頭,從桌腳下去,將包裹拖行去床底,使勁拖了幾下,高出一截的包裹這才硬拉進去。
感受到房里微風流轉,陸良生穩定元神,下來地上,還沒開口,床底傳來蛤蟆道人夾雜噼里啪啦翻箱倒柜般的聲音。
“為師撿寶,別來打擾,自個兒玩去,順便把門帶上,別讓那只雞進來!”
紅憐、棲幽忘了眼神交鋒,面面相覷,不知道畫里蛤蟆道人干了什么,又待去床底下,旁邊,陸良生伸手敲了她倆腦袋,一手拉著一個走出房門,省的打擾師父。
隨后亦如之前那般,讓她們在院中站好,重新支起畫架,鋪上畫卷重新落筆,快至晌午的時候,母親和妹妹提著剝了皮的兔子回來,等到田里溜達的陸老石,還有道人回來,一起吃了午飯,,陸良生打發走了二女,讓她們自個兒去村外散心。
自己則關進屋子里,將師父給的丹藥放在漆盤,元神浮出肉身,盤坐頭頂,吸著丹藥徐徐飄出的藥靈,只感靈氣蔓延神魂,有股冰冷的刺痛,有時也會出現火燒的灼痛,肉身都跟著動搖。
起初還覺得師父是不是騙他,然而,一連數日,徘徊體外的元神,似乎能抗住一點天地靈風的吹拂,有股凝實的感覺。
‘說不得往后人在棲霞山,元神能飛到長安也說不定。’
到的半月,那枚丹藥吸收完,元神能漂出肉身飛到陽光下暴曬兩個時辰,偶爾,顯現出來,過往的村人看不出端倪,還招呼陸良生說笑。
村里走上一遍,還給壩里曬太陽的陸太公送了一點法力,讓他清醒一些,如今已過去七年,陸良生站在面前說好,有時也認不出來。
法力在年邁的身體里流轉,陸太公張開沒牙的嘴,打了一個哈欠,渾濁的眼睛像是沒看到已元神顯現的陸良生,拄著梨木杖,慢吞吞的走,被路過的村人引著,好半天才回到家中。
‘修道中人過重重天劫,也不一定能長生.....唉,長生難啊。’
想及紫山觀圣火明尊的話,陸良生起身甩過寬袖,身形化為虛無縹緲,飄去籬笆小院,回到肉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