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良生的話,道人臉色發白,將道帽按回去,跟著走下木階,喋喋不休的比劃手勢。
“你這可是把本道架火上烤!”
“不去不去,雷還沒劈下來,本道就被對方給劈了!”
“......除非萬無一失!”
木階自人的腳下連續呻吟,陸良生將樹妖抱去已熄火堆旁席子,給她蓋上薄毯,目光掃過那邊看書的三個徒弟。
后者連忙埋下頭時,才開口繼續說道:
“又不是現在,你到金丹也尚需些時日。”
道人微微張了張嘴,走下樓梯,看了看周圍,指著自己。
“就一定要本道?”
燕赤霞也跟著下來,像是明白陸良生的話里的意思,將木匣放去墻角,拍去淡紅衣袍上的灰塵。
“渡劫之雷,修道中人豈能輕易觸碰,若是別人應劫的,更會沾上因果,那圣火明尊乃邪魔外道,又非圣人,更加愛惜羽毛,見了天雷,必然躲的遠遠。”
陸良生點點頭肯定了對方的話,現在不過是先將計劃敲定,真要過去,還需要時日,外面天色轉紅,夕陽照了過來。
升起篝火,加上小鍋煮上飯食,多了五個書生,兩天里,從家中帶出的粟米也都不夠用,道人、燕赤霞在外面打了一些野味添置進來,這才足夠他們一行十來人吃上一頓。
做好了晚飯,一群人圍在一起,碗筷不夠,用葉子、樹枝代替也是一樣,出門在外風餐露宿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沒什么丟臉。
飯菜齊活,擺去地面,眨眼間,唰唰筷子殘影幾個起落,盛有肉食的碟子,瞬間空下來,還在原地晃動,五個書生也是餓慌了,疊著肉片、蔬菜在碗里大口大口刨進嘴里咀嚼。
“你們也太快了。”
道人端著碗,筷子懸在半空還未落下,盯著只剩幾片菜葉的盤子,掃過眾人埋頭扒飯,連忙將碗里的粟飯趕進盤子里,又將盛肉的碟子殘余油水一股腦倒進盤里,與飯攪合一起。
“怎么說,之后本道要入虎穴,也不說給我留點!”
筷頭噠噠觸動盤底,吃了幾口,油葷下肚這才感覺有些舒爽。
吃完飯,天色也黑盡,五個書生還需將養身子,去了旁邊火堆瞌睡,陸良生邀了道人、燕赤霞又去了寺廟二樓,商議起細節,順道給孫迎仙渡去法力,讓他加快觸動雷劫。
過得一陣,盤在火堆旁的蛤蟆道人睜開一只眼,就瞧見道人滿臉通紅,大汗淋漓的從樓上下來,兩種不同的法力在他體內匯聚,蒸騰出的熱量那是常人難以承受的,好在孫迎仙是修道者,體質能承受得住。
廟里火光搖曳,五人輕微鼾聲里,道人敞開道袍不停的抖動散去蒸騰熱氣,靠在墻壁有氣無力的問道:
“本道可知你從不是性急的,怎么這回急于去對付祈火教,真為了不讓對方繼續為惡?”
蛤蟆道人咧開嘴,單眼瞥去一旁的書生。
“他就是一個爛好人。”
火光映紅俊秀的面容,沉默了片刻,陸良生往火里遞進一根枯枝,火光里,嘴角勾出一抹笑。
“也不全是。”
話語停在這里,沒有再說下去,或許正如師父所言,他就真的是個爛好人,不過還有一點,三年前,他將壽元分給師父,壽命真要算下來,頂多還有三、四十年,后面是否還能精進修為平添壽命也未可知,若是能盡早將事情都做完,剩下的時間,也可專心修道,游覽名山大川,然后,等紅憐修成法身......
安靜中,他翻過《山海圖志》打發時辰,或許將來也可尋訪書中記載的這些地方看看,說不定還能碰到書中提及的兇獸神獸。
第二天早晨,蘭若寺便是熱鬧起來。
“可不可以不去?”
“陸良生,你干什么.....”
“哎哎,別用繩子!”
過得一陣,道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唔唔的嗚咽在他口中發出,全身捆縛丟在了地上。
不遠的老驢終于可以到別處去了,興奮的馱著書架撒著蹄子來回蹦跳,蛤蟆道人收拾佐料,負上葫蘆踢去老驢讓它安靜,方才順著繩子爬上隔間,將腰間捆的扎實。
提斷刀的身形上前,看了眼地上被捆起來的道人,朝前方的陸良生點頭。
“就按之前商議,左某先帶這五位書生去山下小鎮安置調養身體,稍后,便趕過來!”
“有勞了。”
五個書生里,王風、馬流、張倜、趙儻都有點情面,不能置之不理,安置山下寧俠鎮也算盡了能力。
陸良生朝左正陽拱手還去一禮,旁邊的燕赤霞頗為灑脫的走去一邊。
“燕某就不說了,獨來獨往慣了,紫翎山是吧?那下月十一,便在那里等候!”
說完,一個縱身躍去林野,腳尖點過枝葉,樹梢晃蕩間,身形消失在晨光里。
待人走完,陸良生讓黑裙樹妖化作之前第一見時的靈根木,后者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擺衣裙,卷起一道黑煙。
片刻,黑煙消散,站在原地的是一個翩翩公子,相貌竟與陸良生倒是有些相似。
“我說的靈根木.....還能變回去嗎?”
看到與自己八九分相同的容貌,頗有些詭異,那邊樹妖翻了翻眸子,裙擺飛旋,下一秒,長袖紋鳳凰傾灑翻卷,裙羅拖地,一襲杏衣薄紗勒出碩碩膚白,纖腰轉動,長袖滑過臉頰,睫毛微顫,俏目輕眨,勾出嫵媚。
一旁,道人忘記叫喊,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喉結‘咕’響起吞咽口水的輕聲。
陸良生哭笑不得,揮手讓她變回去,比劃溝通了片刻,樹妖這才化作一根半臂長的靈根木。
裝去書架后,將道人橫去老驢背上,牽過韁繩,在道人嗚咽聲里,走過這片山麓,去往商雍縣,沿途打聽關于‘紫翎山’的事情。
陽光在天云間延伸南面,金色的晨陽在棲霞山這片天空,躲在云后。
陰沉沉的天氣里,像是一場大雨要來。
山林搖曳,堆起干草的田地間,農人扛起鋤頭,提著水壺在小溝洗了腳,套上草鞋哼著鄉間葷曲兒,走去村口。
身后的田野間,一道丹紅的身影匍匐稻草上,狐眼閃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