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友人相逢,感情內斂于心。
陸澤的眼神很平靜,腳步同樣很平靜。
一步一步沿著石階而上。
上千道目光驚懼望來,陸澤卻似毫無察覺,眼神平和的重復抬腳落步這個過程。
萬子越死死盯著陸澤的腳步,沒有說話,垂在身側的右手攥成拳頭,眼神森寒。
當陸澤走到一半時,忽然停下,低頭看了一眼手環。
通訊工具,幽靈密語。
來源…
陸澤停下了腳步。
原本已經打好腹稿醞釀好所有語言的萬子越這一刻難受極了,氣息紊亂,他閉目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冷漠的看著二十米外。
少年于左耳塞入一枚耳塞,側目聆聽,眼神平和。
“頭領。”這是一道令人心中寧靜的聲音,儒雅的聲線聽上去便能讓人想象出一個君子如玉跪坐于河畔的畫面。
“嗯。”陸澤輕輕頷首,似乎對方當面。
“葦愿領一罪,有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陸澤的聲音溫和。
“荒原統領葦,伏身相乞,四十二人最后之仇,請大人留于葦。”
一言既出,陸澤站在原地,并未及時回答。
兩人隔著千里對話,氣息悠長。
“葦俯首再拜,懇請頭領。”
“可以。”
陸澤輕輕回答了一個字,而后抬起頭,專注認真的注視了一眼遠處注視自己的萬子越,繼續拾階而上。
遙遠的申城要塞。
一間茶室之中,容貌俊雅的葦穿著傳統的霓虹武斗服,額頭從墊于里面的手背上抬起。
側頭,看到對面那道驚訝的目光,葦目光平靜的頷首示意,“華先生,我們可以繼續了。”
“葦…”
榻榻米上,對面跪坐著一名戴著墨鏡身穿藏青色西服的中年男人。
此刻面上露出驚訝,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感慨,“在魁首面前,你都未如此恭敬過。”
“各取所需罷了。”
葦面容平靜,不置可否。
“這話如果讓魁首聽到,相比會很生氣的。”被稱為華先生的男人笑呵呵說道。
“此行相見,本就是生死之局,何須再談生氣與否。”
葦雙手按于腿上,上身筆直,輕聲開口:“華先生,葦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如果沒有其他話,那我就送華先生上路了。”
一如既往的儒雅得體,乍一聽去似乎是友人相送。
但如果深思其中內容,如果注意到華先生臉頰上勾起的冰冷,以及這一刻陡然從華先生全身綻放出的凜冽殺機。
那么葦所表達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葦君,一年不見,你風采更勝當初。”
“紅塵煉心,世事如局。”葦目光低垂,安靜答道。
“魁首很失望,不過卻沒有料錯,你果然是一只養不熟的狼。”華先生嘴角浮起譏諷,撫掌而笑。
“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葦的回答意味深長。
“唉…一年不見,你入九境之后,竟是如此狂妄了。”華先生一聲嘆息,端起面前的清酒一飲而盡,將精致的酒杯放下。
“只是,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名戰王。”
“在這個境界呆的越久,就越感到這個世界的偉大以及自身的渺小。”
“所以,習武要常懷謙卑之心…呵呵。”
酒杯放下,華先生的身影還保持著放置酒杯、相談甚歡的動作。
但在一米之外的葦周身四方,卻出現了六道瞬息而至的身影。
“竟然是鬼禁·六道之術,恭喜華先生了。”葦眼皮抬起,露出一個微笑。
六道身影瞬間擊中葦!
白浪炸散,層層擴出,云滾浪涌。
這艘飄蕩在東海之上,古香古色的游船二層瞬間被卷成飛灰。
華先生高高躍起,生生立足于半空,周身六道殘影交錯幻滅。
戰王之力顯現無疑!
只是,華先生卻有些濃重的摘掉那副墨鏡,露出一只完好的右眼,至于左眼,則是黑色的空洞,透著可怖的氣息。
因為,在剛剛擊中的那一瞬,他清晰看到葦的身影剎那如水中月影,如夢似幻,無一絲煙火氣息的悄然破滅。
舉重若輕,有天高云淡之姿。
“這一點,恕葦不能與華先生茍同。”
“我比較幸運,才剛剛踏入九境,便深深明白了這個世界之大,以及自身之小。”
“所以,自十天前,我便告誡自己,要常懷敬畏之心。”
刀氣如紅月,竟瞬間從水底沖出,將這艘游船剎那分成兩半。
葦身具人中龍鳳之姿,提著尚未出鞘的赤妖正宗,無聲無息于崩散的煙云之中走出。
“今日與華先生飲酒,相談甚歡,黃泉路上,還請走好。”
拇指抵觸刀鋒,赤妖正宗森然出鞘。
一條細線浮現,剎那八九黑線交錯,再剎那百十紅線跟出。
三十米外,葦手中一柄名刀正宗光華大作,如熾烈紅日,照耀山河萬朵。
受教誨于陸澤,終于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葦。
展現出令華先生終于色變的恐怖氣息。
“怎么可能!”
斬落月光,斬斷云霧,斬滅泡影。
傳授于中村尚義,點撥于陸澤,這一式天空夢想流,在此刻終究如夢想閃耀在東海浩渺碧波上方。
九星對九星,葦毫無顧忌釋放出了讓華先生剎那絕望的恐怖氣息。
“我與魁首所有因緣,盡止與你。從此之后,天涯陌路。”
“再見之時,是敵非友。”
漫天刀光閃過。
赤妖正宗刀身如血,閃耀的通紅,無聲歸鞘。
帶著天人之姿的葦左手握著刀鞘,一步十米,于東海近海上空,于迷霧濃密,遮蔽一切的極危之地,大步走遠,消匿于海天之間。
身后半空,華先生立于半空。
一道紅線首先從眉心浮現,筆直貫入胯下。
而后一道極細紅線貼著眼角斜著劃過脖頸,抵達的腰側。
而后…
百十紅線密密麻麻浮現。
無人得知,虎鯊昔日魁首秘子…華先生,今日無聲隕落于此地。
更無人得知,這一日,葦從消失在近海上空之后去向了哪里。
“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陸澤站在萬子越面前,輕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