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皇宮。
師延正在壽仙宮內彈琴。
雖說是戰忽四局的老大,但彈琴編曲才是他的專業。
妲己正在床上百無聊賴的吃荔枝,幾條大尾巴透過簾帳影影綽綽,格外勾人。
“這是臣新編的曲目,四海升平,還請陛下過目。”
師延一曲彈完,目不斜視,掏出了一冊戲本遞給子受。
子受翻了兩頁就不想看了,四海升平?
這種話你也敢在我面前說?
“改,必須改,改成四海鼎沸。”
“四海鼎沸?”
“對,就是民不聊生,人間悲劇懂嗎?怎么慘就怎么寫!”
“悲劇....”
師延搖頭,不是他抗命,而是這玩意他真不會。
以往的戲曲劇本,都是由實事改編,貼近生活,貼近民生,這也是他拋棄雅樂投身庸俗戲曲的原因所在,無他,戲曲更真實,更能影響大眾。
可悲劇....我大商如此美好,百姓安居樂業,有肉吃有錢花,生了病有的治,生育率都上去了,哪來的悲劇?
再說了,即使有悲劇,那也是少數情況,不符合大商國情,又怎么能變成戲曲登臺演出呢?
朝歌第一名伶子衍平時吃喝玩樂遛狗逗鳥,閑暇時還寫些高雅版本的小劉備,可他就算再不靠譜,也知道不唱詆毀大商的戲曲。
難道要去西岐取材?
子受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就不會編嗎?朕來教你,你記著,楊白勞和小白菜,不對,好像是楊乃武?”
子受眉頭一皺,到底是楊什么來著?
想了一會兒,索性也不這么麻煩了,直接道:“就楊二郎和無心菜了。”
“楊二郎和無心菜?”
子受眉頭輕舒,笑道:“我大商以法治國,嚴明律法,但其中,難免有冤假錯案。”
師延沉默了,這個真沒有,刑部大殿前頭擺了個鼓,供人伸冤,幾年過去,一聲沒響凈長草了。
子受并不在乎,沒有就編啊!
“楊二郎是個舉人,無心菜是個頗有姿色的女子,無心菜很有上進心,想加入婦女聯合會自立自強,于是楊二郎閑來便教無心菜讀書,一些流氓饞無心菜美色而不得,就一個勁編排,街坊鄰里就起了“羊(楊)吃白菜”的閑話。”
“后來無心菜的丈夫暴病死了,報到官府,因為坊間的蜚語流言,府衙懷疑起了楊二郎,認為楊二郎與無心菜私通,暗中下毒毒死了無心菜的丈夫,好能夠在一起。”
“萬萬沒想到的是,本來稍微查探一下就能明白的事,在官府的一同亂操作下,將暴病的人定為了中毒身死,并將楊二郎與無心菜抓入大獄。”
“楊二郎的親朋知道楊二郎素來剛正不阿,便幫他上訪,可諸多官員為保全自己面子,不肯認錯,官官相護,不準楊二郎翻供,并將其屈打成招,以“通奸謀命”定擬上奏,甚至連當朝君王,在知道此事后,也因為此事牽連的人越來越多,以為區區草民反復翻案,百官不安,官場地震,不成體統為由,強行壓下一切反對聲音。”
子受越說越激動,還順手往自己身上安了口鍋,當今天下除了大商沒有任何地方依法治國,也沒有任何地方的刑法如大商一般嚴厲,這不僅是在控訴嚴酷的法律,還在訴述大商吏治的黑暗、郡縣制所導致官官相護的惡果。
不過這還沒完,這時候應該有一個眼里容不得砂子的正義人士出現,為楊二郎沉冤昭雪,進一步襯托。
子受決定將這個人選交給李靖,于是繼續道:“刑部尚書見吏治黑暗痛心不已,決意替楊二郎翻案,以示警飭,不惜壓下身家性命,親自坐鎮,聯合大理寺、御史臺三司會審,甚至開棺驗尸,最終才得到實情,為楊二郎與無心菜沉冤昭雪,可這時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三年。”
“這....”師延張大了嘴,這也太黑暗了吧?
這樣的戲曲,真能在大商境內傳唱?還無心菜,怕是要被扔無心菜啊!
“還沒完。”子受卻并沒有給師延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出獄的楊二郎與無心菜才是關鍵,兩人出獄后,看透了黑暗吏治,只想一死,欲以鮮血祭告天下“百姓盼望青天”,后得到了刑部尚書“自有青天”的回答,才轉念放棄。”
“可兩人都已是一身傷殘,幾為廢人,楊二郎的舉人功名未有恢復,無心菜也難免遭人指指點點,兩人不禁黯然自問,這冤案是昭雪了么?真有青天么?”
子受一拍案,道:“最后尾幕別忘了,一曲冤歌傳百年,長伴遺恨說青天,加一個楊二郎仰天長嘆一句悠悠青天何薄于我!”
師延不禁懷疑起人生,這樣詆毀國家的戲曲,當真能過審?
子受立即給他立下定心丸:“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戰忽局,向敵人展示我大商虛假的一面,讓敵人看到大廈將傾,在戰略戰術上全都藐視我們,如此,才有可趁之機,這可是重任,朕只信得過你。”
“這就朕交給戰忽局的第一道詔令,務必編好楊二郎與無心菜的戲曲,并在各地傳唱,朝臣方面的壓力,由朕來頂住。”
子受弄出戲曲,本就是為了抹黑自己,可惜以前朝中阻力太大,只能側面抹黑,不僅被連番曲解,還整出了孟姜女這種事,現在有了戰忽局,明面上有一個理由,雖然有點扯,但總歸是個理由,直接開黑的阻力就小得多了。
“臣遵命...”
師延點頭稱是,總不能當面抗旨,不然絕對走不出這皇宮。
他沉著臉,從聽故事的時候,他就開始了思考,這個故事的故事性很不錯,傳唱度定然很廣,但會帶來些不好的言論。
大商重法,分明是將故事往身上引,更何況還出現了刑部尚書這一官職,很難不讓人多想,這擺明了是在說大商吏治不明,甚至連君王都不作為。
到底是為什么呢?
以這樣的代價來戰忽,師延總覺得有些大了,莫非其中還有些自己沒看出來的東西?
想了想,也只能這樣解釋了,朝中早有公論,陛下之謀神鬼莫測,圣意也不是人人都能揣測出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何時一切才能明朗起來。
見著師延接旨,子受又問道:“汜水關的戰況如何了”
師延一愣神,陛下總算來到了戰忽局的主要任務,前線的情報他早就整理好了。
“不太樂觀,南宮適領軍與竇榮將軍在汜水關僵持不下,姬叔乾領軍攻打佳夢關,兩人似乎有所圖謀。”
“各地諸侯也在集結糧草兵馬,只要周軍取得一點戰果,必然發兵,到時候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