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家家主連死都不怕,但他現在害怕了。
以彭家家主為首的那幾個貴族,臉上那厭惡之情,表現到了極點。
那些和他親近,之前在府中一同商議過阻止變法的親朋,更是沒有一個幫他說話。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站出來,為貴族階級爭取利益的代表而已。
聯合姬高以及幾個貴族,如眾星捧月般供著,說到底,只是需要一個名義上的領頭人。
所以他才會安心赴死,才會無所畏懼。
但現在不同了。
雖有一些人,打心底認同他,但更多的卻還是順應著此時的風向,迫不及待跳出來,大噴特噴。
那楊家家主甚至還一拍桌案,大聲道:“姒覽的言論,太過了,不上朝堂,不知政事,社稷蒼生哪里輪得到他來指指點點?朝中文武難道不比他懂得多?陛下言殺無赦,卻也是為了社稷,不得已而為之。”
楊家家主不想擔著被時候尋仇的風險,紂王行事向來無所顧忌,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想到剛才和姒家家主同車,就不僅汗流浹背。
看著一個又一個出面指責自己,與自己撇清關系的貴族家主,姒家家主只能唾面自干。
現在還沒來得及去死,但卻比死還難受,一句句話宛如一刀刀割在身上。
這才是凌遲啊!
子受聽著貴族們的言論,先是一懵。
他早該想到的,姒家家主雖是滑稽可笑,可也證明了,并不是所有貴族都反對變法。
就像上輩子一樣,就算投票吃不吃屎都會有人選吃。
隨即他立即陷入了以往般的常規操作,被刺了該怎么止血?
繼續殺?
他看向殷破敗手中的姒家家主。
作為貴族的代表,最后被貴族捅了一刀。
子受覺得,有那么一點共鳴,看看,被捅的不止我一個,大波嗑藥。
姒家家主被這一眼看得有些心口發慌。
這下....死定了。
而且死的毫無價值。
背叛啊!他維護貴族利益,貴族卻在關鍵時刻背叛了自己!
一個個就這么膽小怕事嗎?
他氣血上涌,眼中閃過不甘和悲涼,面如金紙。
那日府中秘會,你們可不是這樣說的。
可越這么想,越是感覺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也就越是憋屈。
姒家家主迎向子受的目光,目光中沒有先前的自信,也沒有剛才的不敢,只剩下萬念俱灰。
子受直視著他,淡淡道:“姒卿,事到如今,這滿朝官員,還有貴族,都聲稱你妄議朝政,其心可誅,朕想問一問,你…可知罪嗎?”
“臣領死。”姒家家主的聲音極為微弱,本就被提著控制不了的身體,徹底失去了力量,他閉上了眼睛,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
子受溫和道:“姒卿妄議朝政,膽大妄為,朕剛才確實說過殺無赦,但現在細細想來,朕也說過從不以言論治罪。”
底下的太顛一驚,立即明白恐怕是紂王想要放人了。
不以言論治罪,才能廣開言路,才能招賢納諫,陛下如此重視招賢館,甚至喊出不問出身不論心跡,又怎么可能只做表面功夫而不納諫呢?
陛下從善如流,甚至特意設立御史臺風聞奏事,自然不能開先河以言論罪。
而且別看現在大局盡在掌握中,可還是有許多人支持姒家家主的想法,只是因為大勢之下不敢跳出來。
一旦殺了姒家家主,名聲上還是不太好聽,雖然這些人可能因為姒家家主之死,而心中惶恐徹底不敢鬧事,但也容易激起這些人的反抗之心。
距離諸侯朝賀也就一兩個月的時間,如果讓這些潛藏在暗處的貴族與諸侯勾結,后頭的事只怕更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慢慢來。
而且像姒家家主這樣的人,已經不值得再計較了。
這個人,甚至連被注意的價值,都已經沒有了。
讓他把吞下去的武庫兵刃和銅全都吐出來就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不僅無損名聲,還能換來以彭家家主為首的那些膽小的朝歌貴族的善意。
“哈哈哈…”太顛忽然大笑起來。
他沒想到,僅僅三兩句話的時間,紂王就已經想了什么多。
這才是圣君,智略深沉。
說不定,一切都在紂王的掌握之中,就連彭家家主的反應,也是安排好的。
不,這不是暗地安排,而是早就有的算計。
上林苑宮市很重要,那里頭的貴族子弟,自幼接受家族教育,一言一行,已經將貴族的行事方式表露無疑。
大家族式教學,學的都是一個東西,即使父輩與子輩在性格上有所不同,但大體上思維方式以及行事準則是不會變更的。
聽說上林苑中,被掛樹上懲戒最少,最積極改變自我,順應宮市生活的,就是彭家的公子彭遵,正說明,彭家是一個容易改變的家族,一個謹慎不太敢鬧事的家族。
姒家的公子雖然不是嫡親,但他接受的仍是姒家的教育,很跳,帶頭鬧事不說,還經常賣不出東西,老是被罰款,和姒家家主干的事差不多。
而且最關鍵的,還是結果。
大部分的貴族子弟,最后都漸漸習慣了宮市。
這說明,貴族也是能夠適應新法的。
突然,太顛心里有了幾分竊喜。
之前貴族們貪墨武庫勾結新官,還抬高銅價刻意和朝廷對著干,他本以為,朝歌的貴族都在反對紂王。
他甚至不斷勸諫,希望紂王能穩著步子,稍稍緩一緩。
可現在,紂王雖然還是沒放慢腳步,但總的來說,一切正確。
太顛只覺得渾身燥熱,紂王的布置,很深!
他熱的只想脫去衣服,想什么就做什么,他直接褪去了外衣,大冬天的,就剩件單衣。
紂王今天干的事太漂亮了!
他脫了外衣之后,還想繼續脫下去。
但感覺有些影響不好,他雖然不在乎大庭廣眾之下赤身果體,但今天的主角是紂王,不能喧賓奪主。
而且,今天的紂王,不需要任何人解圍。
子受看著太顛又脫了衣服,想著這人多半沒救了,任何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估計已經脫上癮了。
不過現在正好用得上太顛,也就不在意這些小事了。
子受對著太顛道:“朕昨日,做了一個夢。”
“呀?”太顛露出驚喜之色,見獵心喜:“陛下不知夢見何物,臣對解夢,頗有幾分心得,或可為陛下開解。”
子受嘿嘿一笑,當時太顛曝出文王四友之后,他曾深入詢問過,太顛以前跟姬昌的關系的確很好,好到還曾為姬昌的兒子教學。
教的就是解夢,不過只有姬旦學的比較精,也就是后來的周公旦。
頓了頓,子受道:“朕昨天夜里,夢見正在駕車趕馬,不巧天上落下三只烏龜,吃了朕的馬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