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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長袖善舞

  天上人間。

  李牧站在二樓,舉起手中的金樽,遙遙向一樓的眾人示意。眾人看著他手里的金樽,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

  半月之前,他走的時候,曾言道,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誰能想到,他半個月后回來了,還真搞了這么一個金樽出來。眾所周知,金的密度很大,一塊兒同樣大的金和銀,金的重量大約是銀的二倍。李牧手里的金樽,傻大一個,拿在手里,再裝上酒,想想都知道不輕。

  “諸位,這次回來呢,主要是因為啊,洛陽那邊兒有點混不下去了——”

  李牧自嘲地笑了笑,但看他的笑容,哪里像是自嘲,倒是像在嘲笑別人似的。在場有不少人,都出身于盧、鄭、崔三姓,聽到李牧這話,哪還不知道意思了。李牧這是在說他們,在洛陽使壞下絆子,到了長安又來蹭,前鞠而后恭,小人是也。

  “萬幸蒙陛下不棄啊,我這又回來了。不過,也就是臨時的差事,早晚會撤了,大家也就不必在意了。”

  誰能信?李牧這幾次的波瀾,能夠化險為夷,誰都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本事,他的那一攤事兒,還真就沒人能替代得了,若是能替代,早就死了八回了。上一次被懷疑是隱太子之子都沒能把他置于死地,雖說褫奪了爵位吧,但勛貴和門閥這邊,還折了倆話事人呢?長孫無忌和王珪一個養病,一個告老,勛貴門閥大傷元氣,在看他,仍舊活蹦亂跳,拿著個破金樽,在那兒喝酒氣人。

  “諸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做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事兒,但我李牧不是,我這個人啊,只認錢,不認臉。這次搞這個什么交易市場呢,說白了,也是看中了諸位口袋里的錢——”

  眾人紛紛警惕起來,被李牧惦記上了,這種感覺可是不太好。沒人敢不相信李牧搞錢的本事,無數例子已經證明了,他就是有這個能耐。

  “不過,不是我要你們的錢。”李牧又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小口,道:“而是我想幫諸位,錢生錢。”

  “如何生錢,還請侯爺明示。”說話的是程咬金府上的程錢大管事,因為管理馬場做得好,如今已經成了外府的大管事,手里過的銀錢數以萬計,早已不是那個初見李牧時唯唯諾諾的角色了。

  但他對李牧的懼怕,是骨子里的,站得越高,他越發現看不透李牧的手段,所以他才想著如何討好李牧,做這等‘捧哏’的事情。

  “侯爺就免了,沒爵位啦。”李牧把金樽放到旁邊服務員的托盤上,這玩意兒確實挺沉,比他前世去啤酒節喝酒時候用的扎啤杯還重,拿著有點累手腕。

  “有錢大家賺,一向是我的宗旨。但還有句話,得說在前頭。有錢大家賺沒錯了,但是也要憑本事賺。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是認同的吧,商場博弈,堪比戰場廝殺,區別只是一個不見血,一個見血罷了。區別就在,見血的,死一人,不見血的,背后往往是一家甚至成百上千家的性命,諸位以為然否?”

  “然也,然也——”眾人紛紛附和,李牧所言,的確說到了他們的心坎兒。

  “要說這個做生意啊、”李牧停頓了一下,掃了眼樓下眾人的表情,繼續說道:“難啊!太難啦!”

  眾人心道,這不是放屁么?誰不知道做生意難,難不也得干么?

  “難在何處呢?”李牧自己提問,又自己回答:“首先一個,沒錢做不了。”

  眾人呆了,這李牧今天怎么總說廢話啊?

  “第二個,沒人做不了,尤其是人才!”

  “第三個,經營起來了,想擴大規模,資金周轉不方便。”

  “有錢的,可能不會做買賣,錢撒出去不放心。”

  “有貨的,不知道誰想要,囤積在庫房里賣不出去。”

  “想買東西的,不知道哪兒有賣的,手里托著錢沒地方去花。”

  “又或者,有買的,也有賣的,互相信不著,擔心對方是騙子!”

  “哎呀,哎呀,隨便一想,就這么多的事兒,你們說這生意能好做么?”

  眾人本來還沒覺怎么,聽李牧這么一說,都想起了自己經歷過的事兒,一個兩個地唉聲嘆氣了起來。

  有人道:“侯爺,這些事兒啊,咱們大體都遇到過,可是沒轍呀,難免的事情!”

  “是啊,侯爺,遙想我當年——”

  眾人紛紛大倒苦水,李牧聽得厭煩了,打斷他們,道:“別急啊,這不是給你們想辦法呢么,咱們一個一個的來。”

  “頭一個,沒錢!”李牧侃侃而談,道:“沒錢,找錢!如何找錢?頭一個,家中有產,可以產質押,去哪兒質押?工匠坊工部衙門旁邊兒,有個叫銀行的地方,年利通常都是一分,最多也不過三分,在哪兒你都找不到這么低的利息。那位問了,家中無產,也能做生意么?能!只要你的想法好,來內務府,內務府給你出錢,劃定比例如何分賬即可。若是內務府看不上,或者你覺得內務府的比例不合理,也成,幫你找人投錢,或者找人合伙,事成之后給個介紹費,也是應當的吧?”

  “第二個,沒人!”

  李牧吧嗒吧嗒嘴,道:“沒人做不了生意,沒了人才的時候,已經做成的生意,也得倒了。人才去哪兒找?以前沒地方,現在好說了。長安東城,京東集里頭有個所在,今兒一大早掛的匾,我稱其為‘人才市場’,有本事沒事做的人,可以去做個登記,一旦有找的,隨時就給介紹。需要用人的,暫時沒有,也好辦,你也登個記,有人合適了,也會通知你。當然了,一點小小的跑腿兒錢,筆墨錢,還是要有的。”

  “這前兩個,都是小事兒,很容易解決,接下來這個,就很難點兒了。買賣做得不錯,想要擴大規模,怎么籌錢?”

  “借?有利息跟著,劃不來,求?這年頭誰的錢沒用啊,去哪兒求?”李牧攤攤手,道:“難辦吧?”

  “侯爺您就說吧,您肯定有辦法,別讓我們著急了。”

  “好,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誠心誠意地回答你。”李牧一伸手,旁邊一個服務員展開一個畫軸,畫軸垂落下去,一個大大的股份兩個字。

  “沒錢怎么辦,這便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把自己的買賣劃成股份,每一股多少錢,然后請他人入股,若你擔心他人投了錢,會對你指手畫腳,少派一點股份出來就是了。每年分潤紅利,大頭還是你賺的。或者,你對經營沒有興趣,就是想分潤一些紅利,你也可以來到洛陽城的交易市場,買一些比較好的股份,比方說——大唐鹽業啦,大唐礦業啦,這種穩賺不賠的,就得早點下手,晚了可就搶不著了。”

  “買賣東西信不著的,也好辦!”李牧又一伸手,又是一個畫軸落下來,寫著‘期貨’二字,道:“這個期貨,顧名思義,約期交付的貨,買賣的是訂單。一紙合約而已,看起來很不靠譜是吧?確實很不靠譜。為了讓它變得靠譜,這事兒我琢磨了很久,終于在近日,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其一,保證金。交易雙方,各交一定量的保證金,當無法做到契約約定的事情的時候,損失從保障金中扣除。”

  “其二,保險。大唐保險提供保險服務,只需要付出很少的一部分錢,就能夠保障自己的大部分利益。”

  “其三,由洛陽交易市場進行擔保交易。買賣雙方,都跟交易市場結算,由交易市場負責驗貨,付款,最大程度保障雙方的利益。”

  “同時,交易市場還將推行信用體系,每一個交易雙方的每一筆交易的完成程度,都會影響自己的信用,當一個人的信用出現問題的時候,交易市場將不再接待這個人。”

  有人問道:“侯爺,為何要這樣?”

  “人無信而不立!”李牧笑瞇瞇道:“往后諸位做生意,看信用就可以了,沒有信用的人,將很難在商業立足了。”

眾人紛紛竊竊  私語了起來,有人覺得好,也有人覺得,這樣被監管著,再無自由可言了。往后做生意,難道都要看李牧的臉色了么?

  可是若不參與其中,又會覺得自己錯失良機了。此番李牧又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支持,根據他以往的戰績,他成功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若不及時參與,吃虧的還是自己。

  而李牧自始至終,也沒提報名參與的事兒,仿佛對誰參與或者不參與,根本就不關心一樣。簡單介紹完了,酒宴便繼續進行,對于任何人的討論,他也沒有再參與過了。

  與此同時,長安城東門飛馳進來數匹快馬,奔入城中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太極宮。

  桌案后,李世民正在看不良人十萬火急送入宮中的線報,在他的對面,袁天罡和高公公束手而立,高公公的額頭布滿了汗珠,反觀袁天罡,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智珠在握一般。

  在東廠和西廠成立之后,以往只能在內廷勢力的太監們,把手伸得是越來越長了。忽然有一日,袁天罡發現,這東廠西廠的職責,竟然和不良人有了重疊,他與高公公的關系,便開始微妙了起來。

  只是,高公公一直在皇帝的身邊,那是比他更為心腹的人。他想做點什么,他也沒有什么辦法。直到這回,出來這一檔子事兒。

  “陛下,眼下洛陽城已經鬧翻了天。那幾個東廠的番子,假借搜查之名,出入各家宅邸,世家門閥,敢怒而不敢言,早已經是怨聲載道了。”

  “是么?”李世民把手里的東西丟下,看著袁天罡,道:“道長,什么時候你也變成了門閥士族的喉舌?”

  袁天罡臉色微變,高公公驚喜抬頭,他瞄了李世民一眼,常伴多年的默契,讓他一眼看出李世民此時的不悅,當即接話道:“陛下,老奴斗膽,為東廠的孩子們說幾句話。尚方寶劍丟了,誰人能不著急?就因被搜查的人是門閥士族,就要畏首畏尾?投鼠忌器?老奴以為不妥。”他瞧了眼袁天罡,道:“道長對陛下的忠心,一直以來老奴是看在眼中的,只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說出這等昏聵之語,好生叫人無措啊。”

  袁天罡急忙道:“陛下,臣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臣絕非是認為搜尋尚方寶劍不對,只是這件事,擺明了是李牧搞的鬼,尚方寶劍就在他的腰間,緣何說是丟了?東廠的番子,就是受了李牧的指使——”

  “誰的指使啊。”一個聲音從袁天罡身后響起,李牧笑瞇瞇地走過來,道:“剛來就聽道長說我的壞話,這是怎么了,難道就因為我私下說了幾回道長算卦不靈,道長記恨于我,要給我小鞋穿么?”

  “李牧,我只是據實以奏,你腰間的不就是龍泉劍?哪里丟了?”

  “哎呀!”李牧低頭一看,做驚訝狀,道:“還真在這兒了,這話怎么說的,還是道長厲害啊,掐指一算就找著了。怪我,怪我了,怪只怪我與這把劍心意相通,早已是不分彼此,達到了人劍合一之境界,就像左手與右手相握,已經是太平常的事情,故此才察覺不到,以為它丟了呢。”

  “李牧,你不要故弄玄虛!”袁天罡據理力爭,道:“你的劍沒有丟,你卻說丟了,讓幾個東廠的番子攪鬧得洛陽城不安寧,那些人雖說是門閥士族,但他們沒犯王法,你這樣做,卻是犯了王法的。我聽聞,提出修法的是你,提出成立獬豸院的也是你,知法而犯法,你罪加一等!”

  李牧忽然笑了起來,道:“道長啊,你果然是忠心耿耿,只是太過單純了一些呀。”

  “什么意思?”

  “我李牧幾個膽子,敢一人單挑洛陽城?”李牧朝李世民努努嘴,道:“這都是陛下的授意啊,陛下運籌帷幄,所料所想,豈是爾等能及?我勸你呀,還是別多問,問多了,對你也沒什么好處。你統率不良人多年,難道不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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