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小子!你出來!”
程咬金一聲大喝,聲振屋瓦,在鳳求凰里頭挑選香水的婦人都被嚇了一跳,有那脾氣不好的,剛要張口罵,看到是程咬金,又都把嘴閉上了,罵人一時爽快,程咬金也不能把她們怎樣,但以程咬金睚眥必報的性格,她們家里頭的那位可就有苦頭吃了。
在李牧潑糞成為長安大魔頭之前,長安城公認的大魔王就是程咬金。他的赫赫威名,足以達到小兒止啼的程度。像是秦懷道、房遺愛這些人小時候,誰沒被程咬金嚇唬過。
其實小孩兒也都不傻,說程咬金怎么兇惡啦,也沒有幾個人信。但直到他們見到了程咬金就沒有一個不信的了,絡腮胡須黑面漢,一口與臉色形成對比的大白牙,咧嘴一笑,好大一張嘴巴,像是能把人吃了似的,誰能不怕?
李牧正在后院兒哄著李知恩玩兒,聽到這一聲吼,手都跟著哆嗦了一下,無奈地看了李知恩一眼,道:“我的好知恩啊,看來夫君我又有事兒了。”
“主人有事就去忙呀,不用陪我的。”
“晚上”李牧挑了下眉,在李知恩的臉蛋兒上嘬了一口,抓起虎皮裘披在身上,從屋里頭出來。剛出門口,忽然門口出現一個圓滾滾的不明物體,李牧后退一步,才看清是胖達。胖達抱住李牧的大腿不松開,往他身上爬,目的非常明顯,想讓爸爸抱抱親親舉高高。
李牧苦笑道:“好兒子啊,你現在這個堆堆兒,你爹我很難抱動啊…”但無論怎么商量,胖達就是要抱抱,李牧無奈,只好蹲下來把胖達抱起來。還行,內功沒百煉,打鐵也沒白打,還是有膀子力氣的,胖達這一百多斤,他勉強還能抱起來但舉高高肯定舉不動了,李牧就把胖達抗在肩膀上,穿過前堂的時候,惹來不shaofu人的笑聲,雖然對李牧的奇怪行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是扛著個“貔貅”到處走,誰看著不新鮮?
李牧就是這點好,有一個大心臟,別人什么反應他根本不在乎。
“李牧,你小子快點出來”
程咬金還在喊,見李牧出來了,才止住。李牧皺眉道:“我說程伯父啊,我不記得欠你錢啊,喊個什么呀?一把年紀了,也不怕人恥笑?”
“誰敢恥笑老夫?”程咬金哼了一聲,一把抓住李牧的手腕,他肩膀上的胖達差點甩掉下來,嚶嚶嚶地沖程咬金叫。
程咬金不耐煩道:“李牧,你說你養個什么不好,養這么個廢柴,除了吃我就沒見它有啥用。你養條狗也好啊,還能給你看家。”
李牧頓時不悅,道:“程伯父,有事說事,你罵我兒子干什么?胖達雖然是我撿來的,但它現在已經是我的干兒子了,以后就算我死了,它也有一份家產,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罵它等于是罵我,我不高興了啊。”
“嘿?”程咬金的脾氣也上來了,敲了一下李牧的頭,道:“你不高興能怎地,你打得過我?”
“哎呀!”李牧轉身就往回走,道:“求人還這么大脾氣?行,咱倆鬧掰了,你那馬球賽的事情,我還不管了呢!”
“別別別…”程咬金趕緊拉住李牧的胳膊,還把胖達接過來,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賠笑道:“李牧啊,這不是跟你開玩笑呢么?你是我的子侄,你的干兒子,就是我的干孫子一樣,我扛著它行了吧?讓它在我頭上拉屎撒尿,行了吧?你快點跟我過去瞅一眼吧,為了這馬球賽,我已經投進去幾萬貫了,這要是哪里整的不好,我程家可就傾家蕩產,一蹶不振了!”
“呵呵呵…”李牧心道,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一句實話都沒有。程家雖然說是大唐立國之后才崛起的勛貴,但因程咬金娶了清河崔氏女,前期得到了清河崔氏的鼎力支持。又立下赫赫戰功,成為李世民少有的幾個可以完全放心的大將之一。程家可謂是橫跨了勛貴和門閥兩 股勢力,再加上程咬金只吃不吐的性格,十多年來已經攢下了偌大的家底。
以前李牧還不知道細情,只當程咬金是因為六個兒子的緣故,想多攢一些家業。直到他當上了內務府總管大臣,才發現程家真正的實力。別看程家不是大唐鹽業和大唐礦業的主要股東,但程家通過各種關系和渠道,幾乎在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勢力。而且,程咬金可謂是一個商業奇才。他的眼光非常獨到和具有前瞻性,在內務府還沒成氣候的時候,他就已經判斷出內務府的前景,并且做了準備。
李牧目前知道的,至少有三個木匠作坊,兩個鐵匠鋪是程家“控股”開設,專門接內務府的訂單。僅僅這些訂單,程家一年至少也是十萬貫以上的純利了。
但程咬金從未提過任何一句,由此可見,他的心思,絕不是他表面那么粗獷。
馬球賽的事情,是李牧早就答應的,他又沒有跟程咬金交惡,自然得管。京東集挨著馬場,走路也沒幾步,但程咬金是個急性子,帶了馬車過來,先讓李牧上了車,然后把胖達也扛了上去,還不斷催促車夫快點兒。
李牧撩開簾子跟白巧巧喊了聲,白巧巧也知道程咬金的性格,并不會計較。
一路上李牧也聽程咬金說了,馬場改建過程中主要發生的事情。他自打跟程咬金說了馬球賽的事情后,就再也沒來過馬場,聽程咬金說完,還真產生了點興趣。
“現在已經組織了十六支隊伍,基本上都是勛貴,或者門閥世家出資組建的。馬球場已經按照你設計的圖紙建好了,看臺也加了棚,冬天可以擋風,夏天可以遮陽…”
從馬車下來,程咬金的嘴巴還是不停,一直在叨咕。絮絮叨叨的李牧也聽不清楚,但是總而言之,中心思想就是告訴李牧,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換言之,要是不成,你得負責任。
李牧怎會聽不出話外音,又好氣又好笑。他心想,這買賣又不是我的,你說給我份子我也沒要,我就好心給你出了個主意,難道也要背鍋么?
不過他也懶得計較,倒不是他覺得他該程咬金的,若是通過這么長時間的來往,李牧已經知曉程咬金的性格了。
簡單來說,程咬金是一個“不差事兒”的人。他用誰都沒想過要占便宜,等到你能用著他的時候,他不會躲,而是會主動站出來。好幾次李牧惹事兒,跟長孫無忌、王珪、魏征等人干仗,程咬金都有出來助拳,他本就是一個混不吝的人設,又是秦王府舊人。即便勢力不如長孫無忌等人,卻也不怕他們,火氣起來,指桑罵槐的損幾句,長孫無忌等人也沒轍。
李牧彼時還不是內務府總管大臣,羽翼未豐,很多時候就算是他的繼父唐儉,也都是置身事外,而程咬金卻能站出來說上幾句后,已經是尤為難得了。
李牧也不是一個差事兒的人,所以他也記得,因此程咬金有時候過分一點,或多或少的,他都不怎么計較。
程咬金帶李牧在馬場逛了一圈,李牧基本上也沒挑出什么大毛病來。馬球賽,不過是在馬場的基礎上,開放的一個賽事而已,整體用不著大的調整,而且原本馬賽的服務人員和規章制度都已經非常成熟,也不用再從頭開始培訓。
“沒什么問題。”站在看臺的最高點,俯瞰整個馬場,李牧對旁邊的程咬金和聞訊而來的程錢道:“各項準備都已經非常妥帖,其實不用我來看,你們自己已經有能力做得很好,現在沒啥需要改變了的,擇日開業就是了。”
程錢聽到李牧的夸獎,紅光滿面,道:“都是侯爺的章程仔細,咱們才能做得這么好,若是沒有侯爺的指導,咱們哪能”
“行了,吹捧的話就少說點,去做事吧。”李牧瞄了程錢一眼,笑著說道。
他對程錢這個人,非常的欣賞。用前世的話來說,他是一個非常合格的“
經理人”,該花錢的時候,從來都是不吝嗇,而該幫東家省錢的時候,也從來不亂花一文錢。
據李牧所知,程錢在被調來馬場之前,也是程家獨擋一面的大掌柜,而現在開始經營馬場之后,他更進一步,儼然已經是程家所有的掌柜之中,最有發言權的一個了。而程咬金也沒有虧待他,不但送了一座宅邸,在用度方面,百貫以下,都無需告知,他可隨意取用。
要知道程錢可是家仆的身份,在這個時代,家仆就是稍微待遇好一些的奴隸。程咬金如此待程錢,已然是非常優渥了。
程錢告退而去,李牧伸了個腰,道:“程伯父,要是沒啥別的事情,我就回去了。對了,有個事兒得告訴程伯父一聲,上元節我準備納一房妾室,我這妾室,在家里地位類比夫人,程伯父與我的關系自不必說,可得準備一份厚禮啊。”
程咬金哈哈笑,道:“小子,你用不著詐我,我就怕你不要我的禮。”
“哦?”李牧聽出來話中有話,警惕了起來,道:“程伯父這是何意?”
程咬金不答,笑瞇瞇道:“前兩天,你幫你兄弟提親去了,當場拿出黃金萬兩,端的是財大氣粗啊。”
“都是市井流言罷了,哪有那么多錢。”李牧連連擺手,語氣卻十分不謙虛,就差把“老子就是這么有錢”寫在腦門上了。
“鬧得滿城風雨,街口乞兒都知道的事情,你就不必遮掩了。”程咬金盯住李牧,道:“我又聽說,你答應秦瓊老匹夫,收他的兒子秦懷道為徒,你還賣給房玄齡那個怕老婆的一個面子,幫他辦了件事兒?他的次子,現在跟在你的身邊,要去內務府供職?”
李牧大概已經猜到他要說什么了,打哈哈道:“伯父還真是消息靈通。”
“我也不跟你繞彎子!”程咬金道:“我有六個兒子,除長子能襲爵之外,還有五個兒子的前程沒有著落。我的兒子們,你也都打過照面,什么樣,我這個做爹的,也不說了。你開個價吧,老夫得拿出什么,你才能把他們都安置了?”
“程伯父你這…”李牧哭笑不得,心道,我又不是安排工作的,咋都找我呢?李牧苦笑道:“伯父啊,你這有點太難為人了,人家豁出老大的面子,也就是安置一個,你張嘴就要五個,我這兒實在是安排不開呀。”
“安排不開,我就賴上你,反正早早晚晚你得給安排。”程咬金的無賴勁兒又上來了,道:“我聽說你要開擂臺比武,招募人手。我若沒猜錯,你是要充到錦衣衛中吧?我讓我兒子報名去,你不答應,擂臺上見,若是比武勝出了,你還有何話說?”
“伯父你這不是耍賴么?擂臺上,刀劍無眼,你家哥幾個雖然是有膀子力氣,但是和江湖上的高手對壘,也未必都能勝出,這要是傷了,碰了,我可擔待不起。”
“你要知道擔待不起,那你就收了他們。”程咬金活脫一副無賴嘴臉,道:“老夫一生不弱于人,別人有的,我就得有。要么你把他們的兒子都趕走,要么我的兒子你都安排了,否則老夫就算把老臉豁出去,也得賴上你。”
“唉…”李牧長嘆一聲,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吧嗒一下嘴,道:“程伯父,這也就是你,換了任何人,我都不可能給這么大的面子。行,哥五個的事情我答應了,不過得有個條件,你也得應我!”
程咬金見李牧如此痛快,也拍著胸膛道:“啥條件,你說,我無所不允!”
“你家老大程處默,與我有過幾面之緣,是一個將才啊!我的兄弟李思文,年少孟浪,身邊就少這么一個能幫襯的人,若是伯父能應我,我去向陛下求旨意,讓處默兄到定襄折沖府做個果毅都尉,伯父覺得如何?”
“這…”程咬金聽出李牧的意思了,這是一種交換。我幫你安排五個兒子,程家也得跟李家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