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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錦衣衛

  “這么說,王愛卿是一個清官了?”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都非常感興趣,只要是李牧出糗、吃癟的事情,他們都會覺得很高興。而且這次還事關王境澤,李世民雖不滿王境澤盯住李牧不放,但對這個人還是非常看重的。他在王境澤的身上,看到了魏征曾經的影子。做御史應該有的樣子,秉持中正,幫理不幫親,不畏強權,敢說話。

  現在的魏征么…實在是與山東士族走得太近了些。李世民這兩天也一直在想,這次李牧查御史臺,王境澤會不會折進去。他了解過王境澤的出身,也是山東大族的女婿,若家里真有些說不清楚的錢,以李牧睚眥必報的性格,幾次三番被他落了面子,必然會報復回去。

  真是沒想到,王境澤竟真的清如水明如鏡。家里只有這么點錢,當然還是沒有魏征窮。但是魏征的窮,是他自己作的。他的俸祿,給他的賞賜,一點也不比與他同等級的人少。是他非得接濟親族,任憑親族吸血,落到藥都吃不起的程度,也是活該。

  高公公答道:“是呀,陛下,若以王中丞目前的財產來看,就是一個普通御史,勤儉持家的程度。當然這也是王中丞沒有什么其他愛好,若是如其他同僚一般…”高公公笑了笑,若有所指道:“那就不好說了。”

  李世民蹙眉,道:“什么意思?”

  高公公趕忙道:“是這樣的,官員的俸祿是有數的,但是平素里各有來往,或吟詩作對,或交游宴飲,也有在教坊司…這樣開銷起來,就沒數了。聽聞王中丞除了讀書外,幾無交際,故此才有剩余。”

  頓了一下,高公公又道:“當然那些喜歡交際的官員,大部分都有其他來錢的渠道,也不差這點兒。”

  李世民聽懂了,嘆道:“好一個純臣啊…御史臺就需要這樣的人,原本魏征也是這樣的人,但他誤入歧途,可嘆可嘆…”

  李世民唏噓了一通,又問:“其他御史呢?”

  “除魏公和王中丞外,其他御史或多或少,都有來歷不明的錢款。少則數百貫,多則達到兩千貫。逐鹿侯也沒有客氣,全都沒收了。”

  “兩千貫!”李世民恨聲道:“在御史臺這個清水衙門,都能貪墨兩千貫,著實可恨!這樣的人,也能為御史?”

  “陛下,您可錯了。”高公公笑吟吟出聲,道:“老奴這兩日為陛下留心此事,發覺這御史臺可不是清水衙門。不少御史,干得都是敲詐勒索的買賣。譬如有人查到某個官員的罪行,他按下不說,私下去找此人。若是能拿出錢來,罪證便會銷毀。一年開張三回,就足夠交游使用了,遠比其他衙門口方便。”

  李世民氣得胸口發堵,嘆道:“這就是朕的御史臺啊!可笑朕還指望他們監察百官…呵!”

  長孫無忌勸慰道:“陛下,魏公那日說得其實不錯。水至清則無魚,人都是有私欲的。李牧曾說過,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商賈如是,官員也如是,陛下不必過于介懷。”

  李世民氣憤道:“這都是狡辯之言!輔機,你說人都有私欲,那為何如魏征、王境澤者,偏沒有這樣的私欲?為何李牧他就能自己去想辦法賺錢,而不是從中貪墨?可見究其根本,還是人性!”

  長孫無忌苦笑道:“陛下,滿朝文武何止百人,魏征有幾人?李牧又有幾人?陛下欲展宏圖之志,僅靠魏征、李牧如何能行啊?”

  “你…!”

  李世民語窒,瞪著眼珠看著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坦然受之。這對青梅竹馬成長起來的兄弟,終于第一次無形地展開了交鋒。

  方才的對話,二人都沒有點明,但彼此都明了對方的心意。

  李世民是在提醒長孫無忌,不可過于徇私。而長孫無忌則在告訴李世民,人人皆如此,你是皇帝,也改變不了人性。

  對視良久,李世民終是沒有狠下心與這位兒時玩伴撕破面皮。他又看向高公公,岔開話題道:“那個錦衣衛是怎么回事,三百人,也敢稱衛?”

  高公公笑道:“陛下,說起這事兒,可有意思了。逐鹿侯不是找您要了三百人的名額么,他在屯衛挑了五百人。打算優勝劣汰,留下三百人。挑人倒是順利,但出營的時候,屯衛把馬匹、甲胄、兵器都留下了,什么也不給帶。逐鹿侯只好自己買馬,自己制甲,自己鑄兵器…”

  “哦?”李世民挑了下眉,笑道:“怪不得他再建工廠,原來是吃過虧想要找補。”

  高公公不解,道:“陛下,如何是找補?不是逐鹿侯在搭錢么?”

  李世民笑道:“你還是不了解這小子,看著吧,等他的工廠建起來,你看他做出來的甲胄,是送還是賣,他不把錢訛回來,是不會干休的。”

  長孫無忌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卻又不得其法,眼眸之中劃過一絲疑惑。

  高公公干脆沒明白,但他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一應之物都自己預備齊了,逐鹿侯又去了兵部。陛下知道,咱大唐是府兵制,每個士卒,或衛或府各有統率。逐鹿侯的挑選出來的士卒,都是來自禁軍屯衛。按理來說,也應在禁軍屯衛的轄下。禁軍屯衛也不是不要,但逐鹿侯卻說,他的士卒都是他自己花錢武裝起來的,不能受屯衛調派,得他自己說了算。他稱自己為云龍將軍,要兵部給他一個獨立團的名頭。”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是李牧的風格,云龍將軍…真敢說啊,朕是天策上將,他便叫自己云龍將軍,哈哈哈…”

  長孫無忌瞧著心里酸得緊,陛下對李牧真是慣得沒邊兒了,這都不動怒嗎?

  李世民又問:“兵部如何答復?”

  “兵部自是不答應啊。”高公公苦笑道:“哪有這樣的規矩,府兵本就是為了方便統率,逐鹿侯卻要獨立,這如何能行?”

  李世民點頭,道:“侯君集還是有分寸的。”

  “逐鹿侯沒有得逞,非常不高興,聲稱兵部就是不講理。他的士卒全身上下都是他置辦的,兵部一文錢不出,憑什么讓他的士卒聽命。既然兵部不通融,他就自己獨立了。您不是許他自置官屬么,他便以此為憑。在十二衛之外,設一個錦衣衛,歸在內務府轄下。讓他的兄弟李重義做“錦衣衛指揮使”,封了個五品官。”

  “五品!”李世民皺眉道:“朕不是只許他封六品及以下官員么,他憑什么封五品?”

  “是這么回事、”高公公解釋道:“實際是六品,對外宣稱五品,差得那一品的俸祿,他說他自己掏。”

  “這…”李世民苦笑不得,想了想,道:“罷了,五品就五品…那李重義如今是河間郡王、朕堂兄的義子,封個五品,也不為過。高干,待會著中書省,補個圣旨吧。可這三百人就稱衛未免有些夸大了吧,又為何是錦衣衛?這里面有什么說道?”

  “稱衛只因逐鹿侯覺得自己丟了面子,大唐軍制中,十二衛便是最大,他就非得稱衛,顯得有面子。至于錦衣衛,逐鹿侯說他自己有錢沒地方花,富貴不為人知,如錦衣夜行。他要讓他的士卒冠絕十三衛,就算不能做最強的,也是最有錢的…”說到這,高公公低聲道:“陛下,您沒見著那些錦衣衛,個個都穿著刺繡的飛魚服,堪比七品官服一般,質量卻更好,一套沒有三五貫錢下不來!”

  李世民哼道:“前日還哭窮,今日又如此奢靡浪費,看來朕真的是不能可憐他!”

  長孫無忌在旁邊,本來還在期待進一步的龍顏大怒,但等了半天,卻啥也沒發生。心中暗罵,李世民你是糊涂了么?飛魚服!飛魚!山海經有載,飛魚類蟒,亦有二角。而蟒又類龍,這樣的衣服,難道不逾越么?你就這么輕易放過,難不成真的如坊間傳聞,李牧是你的私生子?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長孫無忌是被氣糊涂了。別人不知他卻再清楚不過,二十幾年來他和李世民從未分開過,李世民又不像李建成,處處留情,李牧絕不可能是他的私生子。

  李建成倒是有可能。

  長孫無忌一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這種聯想。李建成倒是有可能…這種可能真的有么?這種可能…可以有么?

  長孫無忌的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忽然發現,他找到李牧的弱點了。看似牢不可破的圣眷,也只有這一招,才可以摧毀了。

  沒人比長孫無忌更了解李世民。

  無論李牧多么優秀,他多么欣賞。只要李牧是建成遺子,他就必死無疑。

  李世民不會允許威脅到他皇位的人存在,更不允許這個人,如李牧這般出類拔萃。

  那么,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讓李牧成為建成遺子。

  陰謀詭計?

  長孫無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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