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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在黃昏和夜幕之間

  “是的,笑笑說的不錯。”

  楚曉峰味覺失靈之后沒有選擇在京一大學附屬醫學中心檢查,而是去知南附屬找了沐笑。

  在沐笑的安排下,楚曉峰做了全面檢查,最后的結果卻讓人揪心。

  就好像對這件事早有預料一樣,教授表現的異常冷靜,從頭到尾都好像是在陪一個朋友看病一般,那個生病的人仿佛完全不是他自己。

  “很多醫生不愿意在自己工作的醫院檢查,這個大家也都理解的吧。”

  沐笑剛說完,張文文把話題接了過去,說道:“這事情是真的,歷來如此啊,我有時候想想,我要是病了,我也絕對不會在知南附屬這邊做檢查,萬一查出什么討厭的病來,那我心里壓力莫名增加呀,這大概也是一種正常的心理防御吧。”

  “心理防御嗎?”沐春說。

  “啊?我說錯了嗎?那就說個有意思的事情吧,我之前實習的時候,同科室有一個醫生特別有意思,他一直工作很認真,幾乎一年到頭沒有請假,有一天他提出說要請假五天,按照假期他是可以請假五天的,我們也就幫忙協調了一下工作量和上班時間,他請假的這五天里呢,照看好他的病人。

  當時我就問他了,我說杰森,你看起來也沒有生病也沒有要結婚的意思,怎么突然要請假呢?”

  聽到這里,沐笑說道:“張文文你也算是在國外長大的孩子了,怎么基本禮貌都不懂呢?哪有你那么多嘴的人。”

  雖然知道沐笑是開玩笑,張文文還是傲嬌了起來,提高嗓音道:“我這是關心同事好不好,杰森當時的年紀也三十八歲了,也不是什么不用擔心會生病的年紀對吧,我是非常古道熱心腸的人啊。”張文文拼命給自己貼好人牌的樣子,的確緩和了幾分車內壓抑的氣氛。

  “然后呢,杰森就請假了,后來我們才知道他請假是為了去一家80公里外的醫院做痔瘡手術,結果就在他趴到床上,準備接受手術的時候,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看了半天。

  接著,那雙眼睛的主人開口問道,‘你不是杰森嗎?你怎么痔瘡那么嚴重了才來做手術啊,對了,之前實習的時候那位琳達還記得嗎?她是手術室護士,一會你應該能看見她,還有麥克也在我們醫院,你大概和我們有好多年沒有聯系了吧。’杰森說他當時整個人都傻了,最好趕緊給他來點麻藥把這事情給忘記。”

  “那就是說,他千挑萬選想要不被人知道,結果還到了一家認識很多人的醫院。”沐笑笑著說。

  說完這件有些尷尬的趣事之后,張文文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笑道:“誰說不是呢,真是千挑萬選,結果百密一疏的選到了一個認識那么多人的醫院,開車80公里啊,他還是去治療痔瘡的。”

  “麻醉醫師、手術室護士,這個的確是防不勝防啊。”沐春說。

  “誰說不是呢,看完一圈病,以為不會遇到熟人了,誰知道手術的時候一個個都跑出來,這個也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啊。”

  張文文一臉無奈。

  “真實!”

  沐春說完,將視線從楚教授的診斷報告書轉移到窗外,黃昏的繞海,剛剛點亮的路燈,橘色燈光灑在在青灰色的空氣中,有氣無力的彷徨,夜晚已經悄然而至,白天卻不愿離去。

  這就是黃昏的倔強和哀愁。

  它很美,很脆弱,因為轉瞬即逝的不可強留而彌足珍貴。

  沐春想到不久前方明的老師也遇到相同的困擾,和杰森一樣他不愿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尋求醫學上的幫助,不遠千里來到繞海找到當年的得意門生。

  方明被卷入這場黃昏的倔強,猝不及防的戰場,他反應敏捷,全力以赴,但黃昏又用一朵青灰色的云將他從畫卷上抹去。

  教授遇到的困擾也有著相同的部分,他的選擇也同很多醫生一樣,沒有在自己最熟悉的醫院,沒有與自己最熟悉的同事進行交流,而是自己做了另一種決定。

  這種選擇對病人來說無疑是重要的,是他們感覺依舊能夠掌握自己命運的一種強烈暗示,它的對面是疾病帶來的羞恥和任人擺布的無力感。

  因為疾病除了會損害一個人的身體之外,它還會消磨一個人的意志,讓人不得不面對自己的無能為力,不得不承認對自己的生命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掌控的能力。

  無力感,對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

  沐春知道他能想到的這些沐笑也一定明白,至于張文文——也許他索性不是一個想那么多的人更好一些。

  他看起來很自信,一如平日的張博士,頂級學府畢業的高材生,長相出眾,氣質不凡,除了沒有將知南附屬的神經外科帶出讓院長滿意的成績,其他方面也算是樣樣出眾。

  “我可以的啊,放心。”張文文這話也不知道說給自己聽還是想讓沐春和沐笑安心。

  “好,我也相信你可以的。”沐春突然鼓勵了一句。

  張文文一聽這話,不知道該怎么接了。

  這時候車子已經來到楚曉峰家樓下,由于楚教授的家是那種老式的洋樓,停車的地方特別緊張,所以張文文讓沐春和沐笑先下車,自己則開著車繞到房子后面,那里的停車位相對富裕一些。

  打開車門,一陣寒風吹過,黃昏的寂寞感更為濃烈。

  新年氣息蔓延,楚曉峰家對面的商場張燈結彩,循環播放著新年的歌曲,打開車門后就能聽見。

  “真的冷。”沐笑說道。

  沐春站到沐笑身邊,“是的,很冷,好多年沒有那么冷。”

  “你害怕嗎?”沐笑突然問。

  沐春凝思片刻,寒風吹的他眼睛里流出淚來。

  “害怕。”沐春說。

  “我也怕。”沐笑望著對面的商場,思緒卻是一片空白。

  她等待著沐春說些什么,說些什么都好。

  沐春的確說了,他說,“我們一起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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