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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讓一個身體看著另一個身體

  胡鵬離開以后,沐春靠在椅背上看了一會小西瓜的動態,最近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忙公益徒步的事,幾乎沒有發別的什么動態。

  沐春看著看著笑了起來,心想這個笑笑真的很有意思,就算是另一個人格居然也那么熱愛公益、還那么有愛心。

  只不過小西瓜看起來比沐笑更開朗、更活潑。

  這一點就有些奇怪,雙重人格在兩種人格上應該有比較大的差別,通常一個比較壓抑另一個則是反面——開朗、活潑甚至過度開朗活潑,以至于會有一些沖動行為。

  前兩次巧遇小西瓜,沐春也沒有察覺到她有過度活潑開朗的情況。

  也許是時間太短,也許僅僅短暫的相遇和通過網絡還是無法了解真正的小西瓜是什么樣的人格特質。

  終于從連續繁忙中稍稍停了下來,沐春給張文文回了一個電話。

  結果電話提示無人接聽。

  剛要把手機放好開始閱讀潘廣深的記錄,沐春發現沐笑給他留了一條消息,“有空的時候給我回電話。”

  于是沐春給沐笑回了電話,正好這時候沐笑沒有病人。

  “是張文文那個病人的情況,我這邊來過一次門診,這個案例我之前見過。”沐笑平靜地說著。

  這是一個關于二重身的案例,一位病人說看到另一個自己還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自己。

  可以說這是人類文學作品中并不罕見的劇情,尤其是一些有名的作者似乎都對創作一篇關于二重身的作品抱有非常強烈且浪漫的興趣。

  不論是杰出的恐怖小說作者愛倫·坡,還是莫泊桑的短篇小說,還有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筆下,都出現過一位主人公遇到了另一個自己。

  愛倫·坡筆下的主人公刺傷了自己的二重身卻發現受傷的是自己。博爾赫斯追逐著另一個博爾赫斯最后發現也許這就是一個人。

  詩人艾略特在《荒原》中也寫到過類似的跟在身邊的第三個人的詩句。

  詩人海涅更是創造了關于分身的詩。

  如果說文學家喜歡二重身這樣的文學素材,那么從醫學角度來說,這種第二個存在的自己就要算是某種幻覺了,更具體說應當叫作離體體驗。

  很多文學和電影作品甚至傳說中會用一個飄在空中的視角來表現這種離體體驗,當人們在敘述一些瀕死狀態時也會說“感到一個我離開了我的身體,我看見我躺在那里,醫生在我的周圍忙碌著,他們緊張地看著監視器,緊張地為我治療,我應該是痛苦的,但是我不能說話,我也感覺不到什么。

  可是另一個我卻輕松地看著眼前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是那么無助。我想要走進我的身體,我想要和自己融合起來,但是不對,我只能在外面看著另一個我,就是這樣,完全一模一樣的兩個我。”

  這種事情不止一次的在人類文化中流傳著。

  張文文的病人可能是受到這類文化作品的影響,也可能是著迷于身心二元論的思考之中,或者可能是某種解離狀態,例如精神分裂患者可能也會出現類似幻覺。

  如果都不是,或者說在一開始檢查的時候就應該要鑒別診斷這種幻覺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腦為什么無法整合這種狀態,為什么在自身之外又構建了一個完整的身體意識。

  通常來說,這個多出來的身體意識會讓人們感到恐懼,周圍人更是會感到不可理解。

  從理論上來討論,幾乎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可以有幻部,但是腦不會有,即不會出現幻腦,因為腦是幻部出現的地方。

  結合BIID患者的情況來看,二重身這種狀況會更有意思,BIID患者會覺得自己多出一條手臂,那條手臂不是自己的,它幾乎類似于一種克蘇魯式的存在,充滿了古怪、異質、難以想象和敵意。

  不論它看起來怎么完整,不論那個手臂是不是關節靈活,骨骼完備,甚至皮膚整潔,哪怕它靈活自如......在BIID患者看來,這都是怪異的和不能忍受的,他們會囤積止血帶,會使用干冰,他們總是想象著自己多了一條手臂——這東西是多么的糟糕,怎么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就算是非常抗拒一部分身體結構,BIID患者的意識仍然是保留在自己身體之中,他們不會出現那個手臂也有意識,或者我的一部分意識也在手臂之中。

  一種是隔絕狀態,另一種,好像是完全的復制,后者感覺到的是自己棲居在身體之外的那個身體中,那一個身體是完整的。

  “沐春你在聽嗎?”沐笑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輕輕問了一聲。

  “我在聽,所以是幻覺還是?”沐春問道。

  “伴有驚厥問題,這個在一開始的時候居然沒有告訴張文文。”沐笑說道。

  “你查了他的病歷記錄?”沐春覺得自己有些明知故問,顯而易見,要么是病人在身心科的時候發生了驚厥,要不然沐笑一定是從病人那里得知他曾經發生過驚厥,最簡單的途徑應該是病歷記錄。

  沐春詢問了驚厥首次發作的年紀,沐笑說病歷上僅有最近一次驚厥發作的時間,是一個月以前。

  考慮到病人是成年人,也沒有發生低鉀低鈉等情況,同時排除高熱引起的驚厥反應,沐笑認為應當考慮顱內感染或者顱內占位性病變。

  “但是一個月里面沒有反復發作。”沐春走到窗臺,一邊看著半夏一邊說道。

  “是的,我問了病人這一個月內是否有再次發生驚厥,病人否認了。”說到這里沐笑的聲音稍稍有些遲疑。

  沐春幫她說了出來,“那就要考慮顱內占位性病變。”

  “嗯,是的,你還記得那個案例嗎?我們以前在課上學過,一個22歲的年輕人,看見自己的身體坐在辦公位上打著電腦,當時他想讓他自己站起來離開座位,可是怎么也坐不到,他幾乎瘋狂了,不論是想要回到那個身體里還是想要讓那個身體移動一下都坐不到,就是完全慌亂的失控狀態,我記得書上是這么說的。”

大熊貓文學    瘋狂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