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鵬伸出手,像上課時候讓學生安靜一點一樣,擋在沐春面前,“停,停,停,知道了,好多個,好多個,不要一個一個數了。”
“不,你錯了。”
沐春突然一臉沮喪。
“什么錯了?難道還不止~~~~~~~~~~~~~~好多個?”
沐春點點頭。
“那是多少?”
胡鵬湊上千問道。
沐春伸出手指,比了一個1。
“一個?那還好。”
胡鵬松了口氣,有一瞬間,他還真怕聽到十幾個,二十幾個這種,整個門診室都充滿了異樣的光芒了。
“沒事啦,畢竟就一個嘛。”
“有事啊,那頭發都是我的~~~~~~~~~”
沐春噗咚一下,頭枕著手臂,撞在了桌面上。
“這么說,是誤會了?”
沐春趴在桌子上不停點頭,胡鵬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表情。
人會分不清楚自己的頭發和別人的頭發?
“沐醫生,沐醫生。”
胡鵬突然明白了什么,“沐醫生。”
他站了起來,跳了好幾下,又推了推沐春的肩膀,“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找到的頭發也是我自己的?”
門診室里飄蕩著古怪的笑聲。
“太過分了吧,沐醫生。”
胡鵬覺得自己被耍了,真的被耍了,徹底被耍了啊。
但是好像,耍的有些開心,有些暢快,有些想大聲罵人。
“這事情是真的。”
沐春抬起臉來,頭發因為壓在手臂里久了,蓬松的像個蠢笨的鳥用粗糙的枝葉筑的巢。
“真的假的沒關系。”
胡鵬跳來跳去,像一只過于龐大的兔子。
“啊,只是想告訴你一些過去的難堪事。”
沐春還是試圖解釋。
“醫生能把這樣的事情告訴我,我很高興。”
為什么是高興?
沐春沒有問。
“優秀青年教師的事情應該十拿九穩了吧。”
沐春正準備提前祝賀胡鵬,不料正高興著的胡鵬突然沉下臉來,“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這次的評選沒我什么事了。”
“網絡票選成績那么好,怎么會沒你什么事了?”
沐春看上去有些納悶。
胡鵬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歪了歪腦袋,“就是這么回事,我覺得周圍人都有些怪怪的,可能是我突然變得多疑吧,看起來我也許真的是一個非常多疑的人?”
“因為之前擔心門沒有鎖好,現在又擔心房間里有陌生人進來過?”
“是吧,這已經夠說明問題了,是我有問題吧。”
“是兩回事啊,多疑和強迫檢查,僅僅是這樣兩件事不能得出胡鵬是個多疑的人,這樣的結論。”
“那就是我真的沒戲了。”
胡鵬坐會座位上,沐春給他拿了一罐可樂。
“早上起來就喝可樂?”
“嗯,或者你想要咖啡?”
“我不是有點膽囊毛糙嗎?吃點清淡的比較好。”
“誒?對自己如此苛刻嗎?”
沐春說著又吃了一口威化餅干,餅干屑落在桌面上,他就用手粘了起來,再拍到垃圾桶里。
忙來忙去的樣子,胡鵬覺得又蠢又好笑。
“你都是這樣隨便亂吃東西的嗎?”
胡鵬問道。
“什么?咖啡加餅干嗎?我沒有那么多講究,我覺得健康的生活不是一加一的公式這么簡單,胖了就少吃,膽囊毛糙就吃清淡一些,糖尿病就遠離甜食,公式化的健康守則未必能讓一個人遠離麻煩。”
胡鵬點點頭,“弄不好,我就是因為票選成績太好才出局了吧。好像一切都是因為人氣上漲而改變的,你知道嗎?我的票數越來越高以后,教研督導把我新教師培訓助教的工作給了別人,在學校里,校長看到我也好像有意避開。雖然我本來也不是個喜歡討好同事和領導的人,多半都是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要更多積極向上也沒有。但是吧,現在突然變得清閑了,同事之間的話題似乎也與我無關了。
人就是這樣吧,昨天教研督導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反倒緊張和不安起來,原本我還總想躲著她的。”
“是因為什么原因呢?也許,這就是你突然又在家里找不存在的小偷的原因。”
胡鵬開了一點助眠藥和治療膽囊的中藥,沐春說是以備不時只需,有什么不時之需呢?
現在不是早就有了準備嘛,本來也不在乎什么優秀青年教師,可是周圍人怎么就,難道周圍人覺得自己是個急功近利的人,甚至為了得到優秀青年教師才做這些事?
還是別的什么?
總之,同事的眼神變得奇怪,食堂里大家都有意避開他,平時比較聊得來的兩個老師也好像有好多天沒有說話了。
這么想來,這一切就是從他網絡票選越來越高或者說他莫名其妙成了“英雄”之后開始的。
沒有什么人來過他的房間,昨晚這種可怕的念頭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天發生的事。
被管梅盯著的日子里有時候覺得麻煩,覺得自己對這些別人看中的事情是無所謂的,一旦像管梅這樣的老師,校長和同事突然對自己不理不采,胡鵬才意識到整個世界似乎都不好了。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要那些網絡票選。
沐春交代完楚思思一定要給病人做檢查,一定要給病人開檢查單,一定要給病人開藥之后,不情愿地放下他正在讀的,懶洋洋坐起身。
懶腰伸到一半,一個幽靈一樣的人影已經出現在沐春眼前。
“醫生,您讓我今天來取死亡證明。”
“是,丁家俊?”
丁家俊點點頭,穿著白色毛衣和牛仔褲,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沐春從抽屜里取出一張準備好的紙,楚思思看了一眼,竟然真的是一張具有法律效力的。
“老師,你這是。”
沐春搖搖頭,沒有回應楚思思的疑惑。而是平靜地把丁家俊的交到了丁家俊手中。
丁家俊更是毫無表情地把自己的拿在手上,認認真真讀了起來。
“主要就確認一下,和,看看我填寫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