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群眾一般不會穿劇組的鞋,家里隨時備著幾雙,要拍什么戲就穿什么鞋子。到劇組第二天王成陽就跑到附近村子找人做了鞋,價格便宜,二十塊一雙。
“謝謝。”宋雪感激,接過鞋子當場換上,鞋底有點硬,但很舒服。
“不用謝,一會記得還我就行。”
王成陽自問不是好人,之所以幫宋雪一把,是見這女孩素質不錯,之前分水的時候跟他連連道謝。
要是換做那個叫盧夢女孩,他根本不鳥。
“帥哥,還有鞋嗎?能不能給我一雙?”說曹操曹操到,盧夢見宋雪有新鞋,立馬上來了。
王成陽冷漠,淡淡道:“沒了,你就湊合著穿吧。”
“怎么就沒了呢?為什么宋雪有干凈鞋,我出錢買行了吧?”
“真沒干凈鞋,群演穿的都一樣,這不是錢的事,你別難為我。”
“真不給?”盧夢冷臉,“信不信我找導演?”
在她看來劇組是有干凈鞋子的,就因為之前她們把飲料全部拿走,這小場務才故意報復。
王成陽聳肩,“你就是找方總也沒用,鞋是我自己買的,不是劇組的。”
“你…”
“各部門各就各位,準備先走一趟。”幾米外,劇務拿著大喇叭高喊,待王成陽路過身邊時低聲道:“沒事吧?”
“沒事,小姑娘犯脾氣。”
盯著這幫學生背影,劇務低罵,“真特么事多,換平時我早一腳踹過去了,什么玩意。”
“這還是只是群演,混出頭還得了?張毅老師和殷陶老師他們都沒這么大脾氣。”
拍了拍劇務肩膀,王成陽點頭,感同身受。
混過這么多劇組,他所見過的演員中咖位越大的越和氣,特別是對待工作人員,從沒見人家呼來喝去。
反倒是有點小名氣的屁事最多,在導演面前點頭哈腰,轉頭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
“所有人準備,舉起橫幅開始拍攝!”
劇務打板,一干群演聲嘶力竭舉著橫幅沖向張毅,嘴里喊著剝削,打倒之類的話。
三分鐘不到,導演喊卡,換個鏡頭再來一次。
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這個場戲需要六七個鏡頭,開始還好,學生們挺激動的,只想趕緊拍完,后面次數多了就沒那么熱情,感覺很枯燥。
“停!那兩個人怎么回事?東張西望臉入畫了知不知道,手表為什么還戴著?”
對講機里導演開始罵人,副導跑上前一看,有個男學生手表不知道為什么沒摘,剛剛不小心露出來。
“對不起導演,我不是故意的。”
手表放在口袋,學生連連道歉,之前他嫌棄麻煩手表捋到小臂,時間長滑下來了。
“注意點。”副導欲言又止,看了眼邊上站著的高井,嘴里臟話咽下去,黑著臉看向臉入畫那個女學生。
“你們是群演,除了站前面那幾個,其他人臉是不能入畫的,不要東張西望!”
群演擔當各種背景人物,你這里露臉,哪里露臉,一會是農民,一會是小販,一會是路人,觀眾看了出戲不?
副導能理解這些新人心理,都想露臉讓人記住,但這哪是你想露就能露的?一個群演害的全組加班重拍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這一遍從來,誰再敢入鏡別怪我不客氣,真特么把這當你家了?”
陰沉的臉色,兇惡的語氣,表面上副導呵斥的是老群演,其實說的是這幫學生。
沒人敢吭聲,重拍一次,這次是沒人亂露臉,不過有幾頭交頭接耳,居然笑著聊天。
導演棚,徐丁差點沒把茶杯給砸了,這么簡單的戲接連出現兩次低級失誤,人家殷陶和張毅醞釀半天情緒,等來的就是這個?
不過一想到這些學生是方景放進來的,還是把氣忍下去了。
“老王!你是怎么做事的?想不想干了!這么點破事都交代不清楚…”
學生那邊不能出氣,徐丁把氣撒在副導頭上,一頓劈頭蓋罵。
本來就憋著火,副導也受不了,這特么關他什么事,千叮萬囑還是有人犯錯,換平時早就讓滾蛋了。
“那個女生!說你呢!耳朵聾了沒聽見是吧!吃碎米長大的?我艸,你,你是聽不懂人話是吧?劇組這么多人都能好好的,就你…”
被罵的是個漂亮女生,被指著鼻子這么罵,眼圈一紅就要哭,周圍男同學看不下去,對著副導道:“差不多得了,有必要這么兇嗎?導演都沒說什么。”
邊上,王成陽笑了,上一個敢跟副導這么說話的墳頭草幾米高了。
劇組副導打人的事很少發生,罵人是常態,很多大導演在外面文質彬彬,到劇組也是忍不住說臟話。
罵你肯定是因為你演不好,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說你幾句就要頂回來,導演不用混了。
副導臉色漲成豬肝色,多久沒聽見有人敢這么跟他說話了?你特么要是大咖也就算了,罵我孫子我都認,一個小群演也這么拽?
“老王,注意身份。”對講機里,徐丁聲音傳出,也是壓著火。
沉著臉,副導喝道:“再來一次,誰要死出現失誤就給老子滾!”
空氣凝固,老群演戰戰兢兢深怕被連累,北電學生倒是沒在意,在他們看來這是副導妥協。
“王成陽!你過來跟喊,我上廁所。”
“哦!”
拿著大喇叭,王成陽跟著站在外面跟著群演跑,指揮他們到哪停,到哪開始說話,這次沒人失誤,很順利過了。
第二場開始,跑前面的有兩個學生,他們有幾句臺詞,是和張毅對話,問為什么不發工錢。
“陳總,我們就是想要工資,活不下去了,這都倆月沒發。”
“對啊,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你們不能這么剝削窮苦百姓,信不信我告你們?”
“大家靜一靜,我…”
“停!”對講機里,導演發火,“誰讓亂改臺詞,是老婆孩子?還有,那憤怒的和張牙舞爪是怎么回事,副導演沒講戲?”
“導演,我講了。”老王剛上廁所回來就遇到這事,欲哭無淚,“當時還好好的。”
原來的臺詞不是老婆孩子,講的是方言,也沒有多余動作。
片場,學生朗聲道:“我覺得這樣更有代入感,肢體語言和豐富的面部表情也能表達出農民工被壓榨后的正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