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轟鳴、喧鬧聲、叫賣聲不斷,距離港口不遠處的釜山火車站,人聲鼎沸、人頭攢動,放眼望去,滿是密密麻麻,穿著粗布麻衣、束著長發的朝鮮百姓。
“大韓帝國的維新改革速度還是太慢了,國民的風俗習慣、生活水平依舊與離開前相差無二。”
金興建看向火車站內,衣著打扮寒酸、生活物資匱乏的普通百姓,感嘆道。
“會好起來的,大韓帝國取得了獨立自主的地位,又與大漢國、俄國建立了緊密的合作關系,在兩國幫助、協調下,大韓帝國的國家實力,也將得到穩步提升。
興建兄,你看那些百姓手中,拿著的餅干、罐頭,還有售賣的饅頭、米糕。這些加工食品和糧食,一半以上是從大漢國本土運輸而來的,而且價格不到半島地區的一半。
有了來自漢國本土輸入的糧食與加工食品,相比于10年前,半島地區的國民生活水平提升了很多,最起碼,不用擔心因為饑荒,發生大規模的農民暴動。”
一個朝鮮青年解釋道。
“多虧了大漢國的幫助,帝國才能擺脫危局,普通百姓也能夠獲得果腹的食物。
張教官,非常高興您能來到大韓帝國任職,聽聞您的母親也是朝鮮人,您身上也流著朝鮮人的血液,相信回到朝鮮,在您和諸位大人的幫助下,朝鮮王國的發展將越來越好,兩國的關系也將越來越緊密。”
金興建快步向前幾步,來到張成基跟前,親切道。
“大漢帝國、大韓帝國親如一家,我身上也流著一半的朝鮮血脈。不僅是我,這次換防的100余名官兵中,大部分人身上也同樣流著一半的朝鮮血脈,我們的母親在朝鮮出生、長大,迫于無奈,移民南美,但是,雖然她們離開了自小生養的地方,對故土的思念卻一點沒有改變,臨行上任之前,母親特地吩咐我去外公家里一趟,替她看看外公、外婆、舅舅、侄子、侄女,還有她小時候生活的村莊。
不怕你們笑話,為了滿足母親的愿望,我專門拿出積攢了2個月的部隊補貼,買了一臺最新上市的小型照相機,準備拍攝幾組照片,然后讓換防的戰友帶回去,轉交給母親。”
張成基面帶笑容,語氣溫和道。
張成基,包括許多在朝鮮半島駐防的漢國官兵,不少人擁有一半的朝鮮血統,而且因為母親是朝鮮人緣故,也都能說上一口流利的朝鮮話,但是說到身份認同方面,無論是華人還是朝鮮人,都是以父系認同為主,他們的父親是華人,接受的也是漢國本土的華人教育,因此,雖然嘴上說著,身上流淌著一半的朝鮮血液,但是心中,卻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朝鮮人,也沒有將這些朝鮮人,當作自己的同胞,不僅是他們,經過同化教育,以及數十年的歸化生活,再加上漢國本土遠高于朝鮮半島的生活條件、經濟條件、國民地位,他們的母親一輩,也在心理中,認同自己是漢國人,如果有人拿她們朝鮮出身的身份取笑,則會被認為是一種嚴重的侮辱,不僅會遭到當事人、當事人家庭的強烈反擊,也違反政府的治安管理條例,將遭到治安管理法律的懲罰,所以,在本土和宋卡、蘭芳等地,很少有人敢于拿對方歸化前的身份,開玩笑。
和本土地區普通百姓相比,身為帝國陸軍軍官、年齡29歲,已經成家立業,有了4個孩子,軍銜也被提升至少校的張成基,思想、見識更為成熟穩重,并沒有因為與金興建交談中,涉及母親出身的話題感到被冒犯,反而情緒平和,舉止言談親切,而實際上,對于金興建刻意拉進關系的舉動,張成基心中卻毫無波動。
留學漢國、借助漢國方面勢力,平衡東瀛、俄國兩方,是朝鮮半島上下達成的共識,朝鮮方面有求于人,對漢國方面進行刻意拉攏,再正常不過,至于所謂的血脈關系,嘴上說一說而已,卻不會有人當真。
哪怕張成基嘴上說著對朝鮮擁有特殊血脈感情,以及母親思念朝鮮故土之類的話,實際上也只是場面話而已。
和眾多母系一輩移民南美,與南美本土華人男性成婚,生下的后代一樣,張成基自小從母親口中聽到的,大部分是幼時貧困的生活、朝鮮官府、貴族、地主的壓迫,面臨饑荒、死亡的恐懼,至于所謂的思念,也只是在偶爾觸動時,對家鄉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幼年某個短暫童年經歷的回憶,至于對朝鮮這片土地和統治朝鮮半島的政府,則因為階層地位不同,很難產生所謂的思念、好感。
“帝國本土又出產了新式的照相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大漢帝國的發展真是一天一個變化,倘若以后有機會,返回南美本土,恐怕連原本生活過的地方,都認不出來了。”
張成基吩咐一名尉級軍官拿出購買的小型照相機,給眾人觀看,金興建看完以后,驚訝道。
“你要是喜歡,下次托人買一臺,送給你。”
張成基大度道。
“那就謝謝張教官了,買好了之后,我再登門拜訪,把錢送給您。”
從本土購買照相機、鐘表之類的工業產品,價格要比海外地區便宜不少,金興建出身于朝鮮半島上層家庭,自然買得起進口的照相機,他順勢應承下來,約定登門拜訪,打得是與張成基多走動,然后借助漢國方面的勢力,在新成立的大韓帝國官場中,獲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眾人閑談間,走進火車站內部,突然被一陣吵鬧聲吸引住。
金興建招手喚來一個朝鮮百姓,詢問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那么多人聚集在一塊?”
“老爺,幾個東瀛浪人尋釁滋事,正在毆打一個小商販。”
被叫來的百姓看著金興建等人留著新式發型,察覺到對方身份不一般,小心恭敬道。
“倭人越來越過分了,離開半島之前,倭人發動武裝政變,組織浪人公然進攻皇宮,若不是大漢國軍隊及時出手救援,恐怕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將遭到倭人的毒手,現在,東瀛主力部隊撤離了帝國本土,他們竟然還敢這么囂張跋扈,肆意欺辱朝鮮國民!是可忍孰不可忍,各位,我等留學歸來,為的便是報效國家,捍衛國家威嚴,今日遭遇如此不平事,絕對不能袖手旁觀!
張教官,諸位大人,抱歉了,我等先行一步,制止倭人的暴行,返回漢城之后,再私下約您相聚。”
“無妨,咱們一塊去看看,我也想見識見識東瀛浪人,到底是什么德性。”
“十分感謝!”
金興建大喜過望,眾人齊齊向著人群聚集處趕去。
“讓一讓,大家讓一讓!”
金興建大喊著驅散人群,走到一處攤位前,看著身旁兩名穿著制服的朝鮮警察,以慣有的姿態,居高臨下質問道:“你們是負責維護秩序的警察,看到倭人施暴,為什么不上前制止!”
“您是哪位大人?”
警察觀察到金興建等人身份不簡單,尤其瞅到身后跟來的張成基等漢國官兵,小心詢問道。
“帝國外務大臣金大人是我叔父!我父親任職議政院左領政!”
金興建搬出叔父和父親官職,驚住了兩個執勤的朝鮮警察。
“還不快去制止他們!”
金興建命令道。
“金大人,他們是東瀛人,擅自干預,恐怕會引起兩國爭端。”
“沒聽懂我的話嗎?他們是在大韓帝國的土地上,必須遵守大韓帝國的法律,誰授予他們的權利,無故毆打大韓帝國百姓,你們去,制止他們的暴行后,再把他們關押起來,按照大韓帝國的法律,對他們的違法舉動,進行懲罰!
快去,我不希望再重復第二遍!”
“是,大人。”攝于金興建顯赫的家世,兩個朝鮮警察硬著頭皮上前,臉上陪著笑容,與正在施暴的東瀛浪人交涉。
“混蛋,愚蠢的朝鮮人,一群沒有開化的賤民!你們竟敢干涉大日本帝國國民的事情!不想活了嗎!”
幾個東瀛浪人姿態狂妄,拳腳相加,將兩個勸阻的朝鮮警察打倒在地,瘋狂叫囂道:“卑賤的朝鮮人,你們都是懦弱的膽小鬼!只知道向其他國家低頭討好!遲早有一天,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將占領整個朝鮮半島!把你們這群豬狗踩在腳下!”
“哈哈,聽說朝鮮女人卑賤順從,只要施舍她們一口飯吃,就能出賣自己的身子,可惡的漢國人,只用幾船糧食,就換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朝鮮女人,真想嘗嘗朝鮮女人的味道!特別是那些貴族女人,身份高貴,玩弄起來,一定非常有趣。”
“可惡!豬狗不如的畜牲,不允許你們如此侮辱大韓帝國國民!”
金興建幾人怒火中燒,忍不住沖上前去,準備親自出手教訓眼前的東瀛浪人,還沒有沖到東瀛浪人身邊,卻聽到一聲槍響,最早出言不遜的一個東瀛浪人應聲倒地。
張成基收起手槍,命令道:“步槍上膛,收了東瀛浪人的武器,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是,長官!”
一聲令下,走出十余名漢軍士兵,將鬧事的幾個東瀛浪人團團圍住。
“放下武器!”
一聲聲冷峻的命令傳來,即便聽不懂漢語,可是面對冷冰冰的槍口。以及身子被子彈擊中,躺在地上嚎叫不已的同伴,剛剛還囂張狂妄的東瀛浪人瞬間沒了氣勢。
“我們是大日本帝國國民,你們憑什么開槍射擊我們的同伴!我們要向朝鮮提出抗議!”
一名為首的東瀛浪人,尤自強撐著,口氣強硬道。
“你們侮辱大漢帝國,開槍射擊只是輕的,如果不按照我們的要求做,我以大漢帝國軍人的身份保證,你們今天沒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這里!抗議?不必向朝鮮方面抗議了,如果想要抗議,就直接向我抗議好了,我是大漢帝國派駐到朝鮮半島的公使館警衛隊長。在涉及武裝沖突方面,有權做出臨陣決策!”
漢國輪換部隊中,有懂得日語的軍官,將張成基的話,原封不動得翻譯出來,聽完張成基充滿殺氣的話,幾個東瀛浪人失了膽氣,放棄了抵抗,任由漢國士兵上前,將他們控制了起來。
“興建,釜山官府的人來了,這幾個東瀛浪人就交給他們處置吧,火車快開動了,我們別耽誤時間,趕快上車吧。”
槍聲驚動了火車站附近執勤的朝鮮士兵,一隊五六十人的衛兵趕到,看到幾個東瀛浪人被漢國士兵用繩子捆綁了起來,不敢輕易上前。
“謝謝張教官,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金興建再次鞠躬感謝,隨后與領頭的朝鮮軍官聊了幾句,交代了事情的經過,然后幾個東瀛浪人被留了下來,其余人等先后上了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