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東部港口城市博克龍，一群衣衫襤褸，表情呆滯的華工排著隊等待上船。
古巴這時候還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奴隸貿易廢除后，西班牙和秘魯、美國一樣，從中國大陸招來華工代替奴隸工作，
直到1874年，迫于國際壓力，西班牙才廢除雇傭華工制度。
港口附近有一個華人開設的雜貨店，店主是前年獲得自由的苦力華工。
“掌柜的，又一批華工要裝船運走了。”雜貨鋪中，出去探查消息的伙計稟報道。
“這是第幾批？”
“第五批，前面四批華工三天前已經運走，停在港口里的兩艘護航軍艦也開走了。”
“軍艦全都開走了？”掌柜停下手中的筆，合起賬本，抬起頭問道。
“兩艘大型軍艦都開走了，還有五艘商船和兩艘木制風帆護衛艦。”
雜貨鋪伙計道。
“今天雜貨鋪暫停營業，你跟我再到港口看一次。”店掌柜從墻壁上拿下剛買的帽子，關上門朝港口走去。
博克龍港口是溝通南北美洲的中轉站之一，港口中停泊著許多往來貿易的船只，
雜貨鋪掌柜和伙計注意的是港口中一排運送華工的秘魯船只。
秘魯船隊一共由七艘船組成，其中五艘中型商船，兩艘小型風帆護衛艦，護衛艦上可以看到五六門火炮放置在船舷上。
前面的華工開始上船，港口邊的西班牙稅收官和秘魯人有說有笑的交談。
“孫大人，古巴不是缺少勞動力嗎，怎么還把華工往外邊運？”雜貨鋪掌柜觀察完港口秘魯人的船只后，走到一個華人面前，客氣道。
西方殖民者為了更好的管理殖民地，往往會提拔一些人擔當殖民地官員，協助他們管理殖民地人員。而孫連德則是被選中管理華工的人員之一。
“王掌柜，運送華工出去是總督大人的意思，我怎么知道原因。”孫連德不咸不淡道。
“呵呵，小人有幾個親戚被運到船上帶走，所以還望孫大人通融一次。”雜貨鋪掌柜笑著臉說道，手里悄悄的給孫連德塞過兩塊銀元。
孫連德撇了眼手里的銀幣，發現是兩個西班牙銀元，頓時心中有數，收起銀元，面色溫和道“王掌柜放心，我也是華人，不會坑害自己同胞。”
雜貨鋪掌柜臉部一抽，心底涌出一股惡心感。
孫連德原本也是古巴華工的一員，后來通過舉報一次華工叛亂，被西班牙殖民者看重，讓他當了一個港口稅收小官，協助西班牙森收稅。
孫連德獲得自由后，幫助西班牙人和滿清官員牽橋搭線，從中國運用欺騙的手段，運送大量的華人到古巴做苦力。
明知道孫連德做的壞事很多，雜貨鋪掌柜還是忍住心里的憎恨，裝作恭敬的樣子聽他把話說完。
“我聽說秘魯勞動力短缺，秘魯人為了開發土地，承諾把新開發的土地分配給墾荒的人。”孫連德一臉鄭重道。
其實這些華工是秘魯總統買來，準備湊夠三萬人交給李明遠的人。
家丑不可外揚，秘魯總統佩德羅沒有把華工叛亂的消息傳遞出去，只是給西班牙殖民者一個矛盾的理由，因此，孫連德也不知道真正的內情。
王掌柜有些失望，招募華工開墾土地，騙鬼還差不多，秘魯的土地掌握在大礦主和農場主手里，他們會把土地分配給外來華工？
王掌柜不死心又向孫連德追問，最后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于是告別離開，走到一處隱蔽的海邊，學了一聲鳥叫，一會兒從一座荒島后面駛來一艘小船。
“王大哥，好久不見。”從船上跳下一個面目黝黑的漢子，對著王掌柜拱手道。
“我有緊急的事要見候將軍，還望李兄弟快快趕路。”王掌柜沒有和黝黑漢子客氣，督促他開船。
兩人是老相熟，黝黑漢子看出他言語不似做偽，立刻扶著他上船，然后招呼一聲，船上的其他水手會意，操縱小船離開。
加勒比海四面小島林立，在二十世紀前一直是海盜活躍的海域，
雖然經過英國一百多年的打擊，加勒比周圍的海盜消停了一段時間，不過自從1794年海地黑人先后打敗西班牙、法國、英國軍隊獨立后，加勒比海盜又再次活躍起來，
海盜們通過和海地黑人交易獲得生活物資，而很多海盜直接就是由海地人兼任，海地人平時為農，看到有油水可撈放下農具，變身海盜。
王掌柜和黝黑漢子的小船離開古巴沿海，進入加勒比海域中心地帶。
王掌柜坐在的小船長約十米，寬三米，船上一共有十五人。
這么小的船只和海中動輒幾十米上百米的商船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不過小船靠著船上的的三角風帆，在順風情況下，比商船跑的還要快。
小船穿過加勒比海繁忙海域，朝著一片偏僻的海域行駛。
“李大哥，前面有人擋道。”小船正在前行，忽然不遠處冒出兩艘小船，在波浪中忽隱忽現，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船毀人亡。
“別緊張，遇到同行了。”黝黑漢子沒有動彈，等到兩只小船行駛到旁邊，黝黑漢子舉起一塊畫有龍頭的旗子左右搖了兩下。對面船上的黑人看清楚后，嘰里咕嚕的說了幾句話，然后讓開水路，放他們離開。
黝黑漢子隸屬于附近的一窩海盜，龍頭旗是他們的標志，所以對面海盜見了旗子后很快放行。
“李兄弟，你說他們這些黑人架著一艘小破船就敢出海，膽子也忒大了。”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王掌柜和黝黑漢子閑聊道。
“誰說不是呢，我們的船長十米都嫌小，可你看他們，干脆把一顆大樹掏空成獨木舟就敢下海，勇氣真令人佩服。”黝黑漢子調笑道。
“一群沒開化的土著，就是給他們一大批好木材，他們也造不出大船。”王掌柜鄙夷道。
王掌柜說的是實情，海地黑人占領海地后，把島上的白人全部屠殺一空，連黑白混血也大部分被他們殺死，沒有了白人和混血兒的技術支持，黑人們把海地島搞得烏煙瘴氣，上百萬的黑人愣是造不出一艘大船，只能靠劫掠過往商船過活，所做所為比后世的索馬里海盜還囂張。
“哈哈，王大哥說的對，一群蠻夷野人，哪能比得上我們。”黝黑漢子哈哈大笑道。其余的水手也跟著發出笑聲。
聽著船上水手的笑聲，王掌柜心里忽然一陣失落，被自己一群人嘲笑的黑人尚且能夠接連打敗法國、西班牙和英國軍隊，取得獨立。
而作為天朝子民的華工呢？剛剛自己還看到他們像牲畜一樣被別人隨意買賣。
想到海外華工的悲慘遭遇，王掌柜變得沉默起來，一路上也沒有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