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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吉爾.美第奇的補充記述(上)

  在吉爾.美第奇于那場奠定了意大利聯邦王國基底的秘密會議的記錄后,他在兩年零三個月后,又補充了一份記錄。

  諸位,當你們看到這份記錄的時候,意大利聯邦王國對外的第一場戰役,也是一場盛大的戰役,一場神圣的戰役,終于以這個嶄新的,年輕的,在近千年的蹉跎中險些分崩離析的國家的勝利而告終。

  一些人始終在期望太陽王路易十四能夠在戰場上遭受一場重大的失敗,從而導致本人以及法蘭西的衰弱,甚至滅亡,這種期望他們原先寄托在如洛林、布列塔尼與阿爾薩斯這些雖然屬于卻不夠安定的地方,后來寄托在佛蘭德爾與荷蘭身上,再往后則是英國,甚至是那些異教徒身上。

  可惜的是太陽王在戰場上節節勝利,多達十五萬的常備軍也沒有如他們渴望的那樣將法蘭西拖入一個無法掙脫的稅賦泥沼里,主要是陛下在商場與戰場上一樣知人善任,并足夠寬和仁慈的緣故——戰爭對諸多國王都是負擔,也總會給新占地與戰區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但在路易十四這里,戰爭總能帶來利益——我不能在這里詳細地為你們剖析他是如何做到的,因為我也不甚了解。

  我和其他人一樣困惑。他的領地上,無論是原先的還是新的,士兵從不劫掠,官員從不貪墨,每條法令都清晰并能夠沉入最底層,就連頂頂卑微的農民或是小工也能對此侃侃而談;他的稅賦,即便對新領地的人們來說,也從未到達不堪重負的地步,可即便如此,他的國庫與內庫也沒有出現過枯竭的情況;他到處建立學校(教會一直為之不快,因為他不愿意建造更多的教堂,而且不允許教士充當教士),還不斷地修建道路、水渠、橋梁以及各種公用設施,也不怪總有人酸溜溜地把他成為“法蘭西的凱撒”(古羅馬的公用設施一向是由皇帝負責修造的)。

  所以,這位凱撒每到一個地方,無論當時的人們對他有多么憤怒,憎恨(就如荷蘭),在幾年后,他們都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反而熱切地擁戴其他來了。讓我來看,并不奇怪,因為路易十四的大部分政策大大減輕了平民們的壓力,在你脫離了沉重的勞作,反而變得健康,肥壯與寬裕的時候,你當然不可能去反對那個帶來這一切的人。

  當然,他的反對者也是有的,一些頑固的領主與諸侯在國王的改革中損失了不少,但他們的數量絕對比不過平民,他們的反對聲也無法蓋過新貴們的歡呼,哦,想到這點我就想發笑,意大利原先的達官貴胄們總擔心路易十四會插手他們的統治,在路易十四愿意退一步之后,他們可算是安心了,投桃報李,他們在政事與戰事上也沒有過多地對國王——我說的是盧西安諾一世——指手畫腳。

  但路易十四不出手,也不意味著會讓那些腐朽到發臭的法令與思想繼續下去…有野心的人到處都是,在對奧斯曼土耳其的戰爭中,那些居心叵測,只想保留自己的力量而不愿盡力的諸侯們,當然也會被生機勃勃的新人取代——有法國人,也有意大利人。

  關于戰爭,我可以猜到那些“大人”們的想法,他們不能確定法蘭西人是否還能如以往那樣百戰百勝,畢竟在他們的心里,奧斯曼土耳其人還是地獄中最可怕的怪物,凡人是無法抵擋他們的,秉承著這一理念,他們只愿意付出一部分士兵,但對盧西安諾要求的傭金,倒是毫不吝嗇。

  嗯,在這里我要提一句,與法蘭西國王,甚至其他國家的國王一早就開始豢養自己的軍隊不同,或是覺得沒有必要,又或是無能,或是不被允許,意大利的城邦依然以雇傭軍來保證自身安全。

  路易十四一手將自己的私生子推舉上意大利國王的位置,當然不會讓他頃刻間就成為異教徒的俘虜,那些諸侯們也有讓法蘭西人為自己抵抗奧斯曼人的想法,但路易十四也是法國國王,為了自己的民眾與國家,他不能就這樣白白地耗費士兵的性命與昂貴的軍備——所以,意大利的新王是與他有簽訂盟約,雇傭法國人來為我們打仗的。

  對威尼斯人,熱那亞人或是其他人,法國國王沒有要求得到意大利就算相當寬容了,他們簡直是迫不及待地請求盧西安諾一世簽下了合約,慷慨地給了定金,給了給養,對法蘭西軍隊大開方便之門,允許他們在自己經過與暫駐在自己的領地上。

  我極力要求作為盧西安諾一世的隨軍書記官侍奉在側,在我身邊,還有數之不盡的年輕人在,或是大臣,或是軍官,若是能夠得勝,他們將來就是意大利波旁宮廷中的一員,不若那些悲觀者所以為的,這里的大部分人還是意大利人,不少都有著極其古老的姓氏。

  他們將來會被路易十四與盧西安諾一世扶持起來,就如同密林中的喬木,從小樹長成參天巨木,而后奪走那些守舊者的陽光雨露。

  為了自己的長子,路易十四雖在盟約簽訂之后就回到了法國,卻留下了他最為信任的愛將,陸上的沃邦,與海上的讓巴爾。

  沃邦將軍與盧西安諾的關系十分親密,據說盧西安諾還在巴黎的皇家軍事學院就讀的時候,沃邦是他的老師,也是他的同學。

  沃邦將軍年近五十,但從外表上看,他還正值盛年,身軀強壯,聲音洪亮,他喜歡葡萄酒和海魚,時常說來到意大利實屬心中所愿——不知道是真是假,據我所知,就算是意大利人,想要追隨路易十四的人也不在少數。不過沃邦將軍確實是個性情豁達的人,這點從他如何對待當地民眾與商人就能看得出來,對待那些愚蠢而又過于謹慎的領主時,他也表現的進退有據,溫情款款。只是我和他熟悉之后,他笑著說,這都是因為他之前的積累。

  因為沃邦將軍跟隨路易十四的時間很早,幾乎就在路易十四親政后不久,他不但擅長打仗,對建筑與工事也有著出眾的天賦,所以每到一個地方,無論是洛林,阿爾薩斯,還是佛蘭德爾,又是荷蘭,在局勢初步安定之后,國王肯定就會給沃邦將軍一個任務——那就是協助當地的法國總督與元帥修筑堡壘與城墻。

  既然經過了那么多地方,見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沃邦將軍也從一個不善言辭的陸軍軍官變成了現在這個圓滑靈巧的“好人”,他熟練地應付著那些陰奉陽違、咕咕噥噥、又是疑慮又是彷徨,又或是朝令夕改的人,用各種各樣令我瞠目結舌的方式打發和應付他們,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輕松地就完成了國王的交待——也就是將那不勒斯打造成一座完整的壁壘。

  我是說,那不勒斯地區,而不是那不勒斯城。

  那不勒斯的領主們來源復雜,有我之前提到過的安茹貴族,也有西班牙哈布斯堡留下的臣子,還有拜占庭時期與公國時期留下的一些騎士,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痕跡也不曾完全被抹去,您也知道,所有的騎士、爵爺與領主,一有了屬于自己的領地,肯定是要建起城堡的,而后為了抵御從海上來的奧斯曼土耳其人,他們又陸陸續續建造了不少棱堡與城墻。

  路易十四要沃邦所作的事情就是將這些分散的力量整合起來。

  這時候,意大利本土作戰的唯一一個好處出現了,那就是意大利缺什么也不會缺水泥。

  早在古羅馬時期,羅馬人就能用最早的原始水泥建造宏偉的宮殿、斗獸場與神廟,現在他們修筑的道路和水渠還能使用,經過了路易十四的學者與工匠們改造的水泥配方無疑更有優勢,所需要的材料,如火山灰、石灰石與海水等,簡直取之不能用之不竭,至于人手,沃邦將軍則向城內的居民與城外的農民公開征募勞工,這些勞工是有酬勞的并按完成的工作內容計算,實在令人安心——我知道有些軍官會拖欠,或是強迫民眾服務自己的軍隊。

  唯一令人感到煩惱的是,沃邦將軍拆毀了不少古老的廢墟來補充工事中需要的建筑材料,雖然是廢墟,但還是能夠看得出藝術之神在這里留下的珍貴足跡,我因此向他申訴和抱怨,他則大笑著說,果然是美第奇。

  幸而他還是允許我先行查看過那些廢墟與材料,拿走需要的部分后再行粉碎。

  現在我身邊的這尊維納斯像就是這樣被僥幸留存下來的。

  在抵達那不勒斯沒多久,我在一個深夜被翻滾的雷聲驚醒,我走出房間,來到露臺上,眺望海面的時候才發覺這時候沒下雨,碧藍的天穹上群星閃爍,那么雷電從何而來呢?我的仆人指著東南方向讓我看,原來那是法國人的艦隊已經和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艦隊打起來了。

  奧斯曼土耳其人的海軍力量,與他們常年作戰的威尼斯人最熟悉不過,我身邊就有那么一個威尼斯貴族,他告訴我說,威尼斯人并非不勇敢,也并非如人們臆想的那樣見利忘義,他們也要比任何一個意大利人更虔誠,他們之所以在奧斯曼土耳其人這里受挫折,只是因為奧斯曼人的海軍與他們的陸軍一樣,永遠以數量取勝。

  奧斯曼人的海軍,如亞歷山大八世經歷過的那樣,幾乎可以說是海盜的另一種版本,但自從蘇萊曼大帝寵愛與信任的海雷丁在伊斯坦布爾去世之后,奧斯曼的海軍中再也沒有出現過如前者那樣具有敏銳嗅覺與戰爭天賦的將領,雖然他曾經率領著蘇丹的艦隊與威尼斯人,法國人打仗,將整個地中海奪取下來奉獻給了蘇丹,但后繼無人讓他建立的赫赫功勛不免染上了一層暗淡的塵埃。

  沒有了海雷丁這樣的天才,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艦隊還是如陸上軍隊那樣,以人數與信仰去奪取勝利,正如我的隨從所說,他們經受得起損失,威尼斯卻不能,在斷絕了航道之后威尼斯與意大利半島的其他地方一樣開始了不可避讓的經濟衰退,國庫里沒有錢了,但長期維持一支海軍需要多少錢這誰都知道,當初荷蘭是以舉國之力來保證自己海上霸主的位置,法蘭西的路易十四要建起自己的艦隊也是在親政許多年后,威尼斯人的船越打越少,如今他們已經不得不用商船改裝軍艦來對抗奧斯曼土耳其人了。

  我瞧了瞧他,在心里說,那么他們的大使還挺會裝腔作勢的。至少,在談判桌上,他表現的就像是威尼斯還有三百艘艦船似的…

  因為距離太遠,我無法從閃爍的火光中辨認出雙方的勝負——如果是白天,我還能看看煙霧——據說法蘭西的鐵甲艦船都是蒸汽驅動,它們的煙囪高高地從海面上聳起,噴吐著黑色,灰色與白色的煙柱,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但晚上是沒法辨認出來的。

  第二天中午我們抵達塔蘭托海灣的時候,有漁民將一尊看上去十分精美的檀香木孔雀雕像賣給我,還問我要不要一塊絲毯——雖然破了,但殘留的部分還是很漂亮的,我讓他拿來給我看,他拿了,上面令人印象深刻的幾何圖案幾乎說明了它應當來自于某個奧斯曼軍官的艙室,那尊孔雀雕像也讓我想起里卡蒂宮里父親收藏的幾座印度小像,這些可能都是在奧斯曼人的艦船被擊沉后留下的碎片,被早上的潮水推上海灘的。

  果然,我回去后就聽說了一支奧斯曼人的運兵船與護衛艦被擊沉的消息,法國艦隊幾乎沒有任何損失——除了兩艘縱火船,來人是一個精神矍鑠的年輕軍官,我還以為是讓巴爾,后來才知道他是剛從荷蘭歸來的另一個人,據說是蒂雷納子爵推薦的,他才到讓巴爾的艦隊,就在對奧斯曼人的海戰中獲得了首勝。

  真是令人嫉妒啊,不管是這個軍官,還是似乎永遠不缺良將悍兵的太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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