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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六章 蒙特斯潘夫人進入宮廷

  科隆納公爵是路易十四的頭生子,人人知道,不過他名義上是科隆納公爵的長子,科隆納家族的退讓讓他是以婚生子的身份出生,而非私生子,這對他是有好處的,至少在婚事上,他的新娘不至于被嘲笑說嫁給了一個不受祝福出生的丈夫;但也不是沒有缺點,那就是,隨著太陽王的威名愈發顯赫,他從路易這里得到的蔭庇可能無法與被承認的私生子相比,最少他是無法稱路易為父親的,但在法律上被承認的私生子就能,而且他也無法一直留在凡爾賽宮,與路易生活在一起。

  哈勒布爾公爵被裹在襁褓里抱出來,同時也是公開承認其存在的宴會在凡爾賽的維斯塔廳舉行,維斯塔是羅馬的灶神,是家庭的守護神,在這里舉行歡慶宴會可謂意義深刻,賓客們雖然都面露笑容,甜言蜜語,但心中的想法只怕正與言語相反,尤其是他們看到孩子的母親正高踞眾人之上,與國王宛如一家的時候,他們的眼神簡直就像是淬了毒。

  他們不喜歡國王身邊有個西班牙女人(王后),也不希望國王身邊有個英國女人(拉瓦利埃爾夫人),雖然太陽王之前的功績讓他們變得溫順,但也正是因為他榮光日盛,他們更是看不得其他國家的人來分享國王的榮耀,或是奪取國王賞賜給他們的權力,就像是曾經的黎塞留與馬扎然。

  拉瓦利埃爾夫人往下看去,看到的都是謙恭和善的面孔,聽到的也是阿諛奉承,在這個宮廷里,能夠給她顏色看的也只有國王、王后與王太后,王弟菲利普因為深受國王寵信,也是有此權利的,但他們以往不是無視拉瓦利埃爾夫人,就是因為有國王從中斡旋,對她保持一個不冷不熱的態度。

  以往她很少參加宴會,但現在她也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受人憎恨了,她占據了一個太好的位置,距離國王,也就是權利的中心太近了,看看那些親王、那些公爵、那些憑借著自己的才能或是勇武才能在這個廳堂里占據一席之地的大臣與將軍——他們并不知道拉瓦利埃爾夫人為國王做了多少事情,他們只看到一個外國女人,一個侍女,只因為國王的偏愛就能站在他們的頭上作威作福。

  不過也只有今天了,作為狼人,拉瓦利埃爾夫人的康復速度遠超過凡人,她已經決定帶著族人,和哈勒布爾公爵一同前往封地,那片浩瀚的森林有著無數鳥獸,豐沛的陽光,雨水,而那里全都屬于她與國王的兒子,他們可以在那里施行自己設置的律法,收取稅賦,決定土地的用處,建造宮殿或是堡壘——甚至擁有自己的軍隊,這是路易額外賜予她的權利,雖然只有三千人,并且很有可能是為了抵御神圣羅馬帝國的諸侯們可能的攻擊,但這意味著哈勒布爾公爵與那些可以被輕易放逐與撤除領地的公爵不同,他手握軍權,和孔代親王一樣,只要他不生出悖逆的念頭,那么這片領地可以千百年的傳承下去。

  在宴會,小憩之后,哈勒布爾公爵被抱了下去,拉瓦利埃爾夫人也隨之告退,理由也是現成的,她要去照顧孩子,雖然這時候的貴夫人們很少親自照顧孩子,但鑒于之后的舞會…大病初愈的科隆納公爵也以無法支持離開了。

  唯獨王后,大公主與王太子路易是無法推托的,大公主猶可,因為她已經確定了要與瑞典國王卡爾十一世結婚,所以她的教育里已經含括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內容,王太子路易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了——“王室夫人”制度之中,最讓現在的人難以置信的是,雖然這些王室夫人都是被重臣顯貴們推薦上來的,但這些美麗的女性首先要成為王后的侍女,而后才能正式成為國王的愛人,也就是王室夫人。

  所以在這場舞會中,被嬌艷動人的貴女們簇擁著的反而不是國王,而是王后,在國王與王后跳完第一支舞后,人們就開始緊張地關注王后身邊的侍女們,打量她們的一舉一動,猜測她們之中誰會被國王選中。

  最令路易囧然的是,王后特蕾莎居然也落落大方地向他舉薦起其中的幾位年輕女性——當然,按照傳統,她們都是伯爵或是侯爵夫人,因為已婚男性與未婚女性產生愛情是不道德的,而且在婚姻中誕生的孩子也…比較合理…雖然就算是作者也不知道合理在什么地方,但當時的風氣就是如此。

  “我不想干涉您的意愿,”王后俯身在國王耳邊輕聲說:“但您可別再選一個外國女人了。”如果路易也只是一個虛弱荒唐的國王,隨便他選擇誰做王室夫人這些大臣都不會深究,但現在他是權勢熏天的太陽王,大臣們當然會畏懼他因為愛情而做出錯誤的選擇。

  “現在不,”路易也側身和她說道:“我現在沒這個心情。”

  “這個選擇確實要慎重,”王后表示同意,“我會告訴他們的。”

  “多謝了,我親愛的王后。”路易說。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特蕾莎王后說:“可惜的是我無法在其他地方為您分憂。”

  “我的宮廷如此寧靜,您的功績決不可沒,”路易說,這是真話,連續兩次戰爭,難道就沒人試圖擾亂盧浮宮來動搖路易的決心嗎?特蕾莎雖然不是一個聰慧的人,但她善于忍耐——路易離開了多久,盧浮宮就沉寂了多久,她不干涉任何宮外的事情,而宮外的任何混亂也別想侵入宮廷,在柯爾貝爾等國王留下的大臣與近衛軍的幫助下,她和王太后安妮一起盡心竭力,沒讓路易多出更多不應有的煩惱:“我應該給您更多的賞賜。”

  特蕾莎王后欣然接受,這不但是她應得的,也是為了她的兒女們,她的長女也許在幾年間就要嫁到瑞典去了(她并不相信路易的胡話),她的兒子也即將成年,之后與大臣,主教和爵士們往來,也是一筆很大的支出。

  作為回報,在舞會結束之后,王后還特意屈尊去看望了拉瓦利埃爾夫人與哈勒布爾公爵,給了她賞賜,并給了許多承諾,保證國王并不會徹底地忘記她和他們的孩子——這讓王太子小路易感到迷惑與不安,王后察覺到了,“怎么啦,我的孩子,”她笑著拉拉小路易的手:“拉瓦利埃爾夫人難道是第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嗎?”

  “不,”小路易說:“只是覺得…”他帶著幾分遲疑,似乎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將自己的疑問說出來。

  “說吧,”王后特蕾莎鼓勵道,雖然她是哈布斯堡的公主,但她在路易這里得到的愛護與尊敬,讓這個原先有些陰沉與偏激的女性逐漸變得仁慈寬厚起來,她不但愛自己的孩子,也有著現在的貴女們鮮少的耐心與充分的理解,所以在猶豫了片刻之后,小路易還是靠近了自己的母親,悄聲說道:“您知道科隆納公爵夫人如何了嗎?”

  王后有點驚訝:“我以為你不喜歡科隆納公爵。”

  “是不太喜歡。”小路易說,他們年齡相仿,又有著同一個父親,并且一致認為,自己才是父親最愛的孩子,但小路易之前確實有點嫉妒小盧西安諾,因為他比自己更像父親:“但…我可以知道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嗎?”父親也許會隱瞞任何人,但絕對不會欺騙自己的妻子,這點小路易還是有點把握的。

  “這個,說來話長…”說真的,王后對瑪利——有著極其復雜的觀感,也因為路易在很多事情上都對王后開誠布公,所以王后都不知道應該嫉妒瑪利,還是憐憫她,若說路易對她沒有真情實感,那是謊話,但要說她在路易心中的位置——并不如她以為的那樣高,所以在她終于觸及了路易的底線后,即便有科隆納公爵,她也無法逃脫路易給予的懲罰。

  王后簡單地和小路易說了瑪利的事情,然后豎起手指:“你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科隆納公爵夫人犯了什么絕對讓無法讓陛下寬恕的錯誤么?”

  “因為她差點殺死了科隆納公爵?”

  “還有?”

  “她威脅了…您,還有我?”王太子小路易說:“但您不是說,這件事情后面可能會有推手——當時她的精神狀態也不那么正常?”

  “你要往深處看,孩子,更深的地方。”王后特蕾莎說:“你覺得你對你的父親意味著什么,而科隆納公爵對他又意味著什么呢?”

  “…”小路易露出了糾結的神情:“他的孩子?”

  “是傳承,”王后說,“更正確地說,你是法蘭西,盧西安諾是那不勒斯,而哈勒布爾公爵是佛蘭德爾…至少一部分如此。”她攬過王太子的肩膀,在路易的關心下,這個孩子已經顯露出了健壯身軀的雛形,也許只要一兩年,她就再也不能將他抱入懷里了:“你們將會是他的手臂,他意志的延伸,法蘭西的榮光持續與拓展的保證,所以,科隆納公爵夫人說出了最不應該說出的那句話,做出了最不能夠做出的那件事情,國王絕對不會允許那種可能發生,你,科隆納公爵,或是哈勒布爾公爵,都是如此。”

  “所以,無論是她受人操縱,或只是口不擇言,”王后繼續說道:“陛下都不會讓這種可能繼續存在下去,哪怕只是萬分之一。”

  “這就是您為什么要向拉瓦利埃爾夫人示好…的原因?”

  “不全是,”王后特蕾莎說:“他的封地在布魯塞爾南側的哈勒布爾,如果我沒猜錯,你的妹妹伊麗莎白的嫁妝也會在附近,甚至哈勒布爾連成一片,這樣他的兒女才能在之后的戰爭中互為臂助。”

  “哎呀!”小路易忍不住叫道:“他還是個嬰兒呢!”

  “時間的流逝是很快的,”王后笑了出來:“我的孩子,你還在搖籃里吃腳趾頭的樣子對我來說,仿佛就在昨天呢。”

  王后特蕾莎終于能夠放下繃緊的肩膀了,她揮揮手,讓侍女退下,而后回到梳妝臺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笑容從她的臉上褪去,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她打開那封信,再看了一遍,這封信是蒙龐西埃女公爵向她推薦的一個人寫給她的,但與蒙龐西埃女公爵不同,王后特蕾莎并不喜歡這個人,尤其是,這個人的父親,無論是名義上的,還是實質上的,都不贊成讓他們的女兒進入宮廷,更別說是成為王室夫人,王后一開始是準備將她擱置起來的——國王對王后的尊重讓她有這樣的權力,因為之前瑪利和拉瓦利埃爾夫人都讓王后承擔了不應該讓她承擔的責任,這次王室夫人國王只是提了提一些必須的要求,譬如絕對不能是他會重用的大臣和將軍的親眷之外,就全都交給了王后處理。

  王后從中確實笑納了不少賄賂與爭取了一些支持者,但這位蒙特斯潘侯爵夫人…首先她的兩位父親都不支持她,王后怎么會做多此一舉的事情呢,但這位夫人竟然通過蒙龐西埃女公爵傳信過來說,她有足夠的信心,會被國王選中。

  不比已經決定終身不嫁,不但在加斯東公爵的事情上堅決地站在了國王一邊,還在之后的兩次對外戰爭中借給了國王一大筆錢,因此盡可以荒唐不羈的蒙龐西埃女公爵,王后特蕾莎是法蘭西現在最大的敵人,西班牙的公主,做事要更為謹慎,她思考了很久,還是決定答應了這位夫人的請求,和她見上一面。

  她們約定在巴黎郊外的一座小教堂里見面,王后時常在那里做彌撒,因為地方偏僻的關系,往來的人很少,就算凡爾賽宮中到處都是眼睛和耳朵,造成的影響也不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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