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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魔鬼的末日(上)

戀上你看書網,我乃路易十四  匹克只是一個普通的鐵匠。

  在托萊多,除了金銀絲手工藝人之外,最多的就是鐵匠了。托萊多的鑄造工坊是整個歐羅巴都負有盛名的,甚至在一百年前,西班牙還在和奧斯曼土耳其人打仗的時候,蘇丹還要求每個土耳其軍官都要有一把托萊多鋼劍。

  所以說,哪怕匹克與他身邊的市民沒有顯赫的姓氏與地位,也有一把或是很多把趁手的武器。匹克手中就提著一把漂亮的尖頭錘,一端可以鑿開鐵頭盔,另外一端可以打凹護心甲,他身邊的兩個人舉著草叉——與后世的現代人們想象的不同,真正的草叉并不是完全豎直的,四根尖銳的叉頭微微向里彎,考究一些的人還會在頂端鑄上小箭頭——就是惡魔尾巴的形狀。

  這樣的草叉是馬上騎士的噩夢,在馬速不足的時候,一些農夫就會從旁側沖出,用草叉襲擊騎士,草叉雖然銳利,卻也無法穿透盔甲,但它們可以卡進騎士盔甲的縫隙,然后將騎士從馬上拽下來。

  匹克的父親也有這樣一柄草叉,據說在它之下喪命的有英國人、法國人、荷蘭人也有奧斯曼人,不過匹克一直堅定的認為這是父親在胡吹大氣,畢竟他家從曾祖父這一代開始就沒有離開過托萊多半步,所以在離開家的時候,他非常理智地選擇了他慣用的錘子。

  而且騎士們也有用錘子的,但絕對沒有用草叉的騎士。

  匹克將錘子珍惜地擦了擦,揣進懷里,他的鞋子已經被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如果不是有人走出來,告訴他們要帶他們去見國王,也許他也已經離開了,他惦記著自己的工坊,也擔心幫工與學徒沒有認真干活,還有積累在手里的單子,另外錘子見多了雨水也會生銹。

  像他這樣的人很多,不過隨著他們走過了大半個托萊多,身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思忖著想要回家的人反而少了。

  米萊狄不知道什么叫做“沉沒成本”,但她知道,人們總會格外看重那些讓他們付出良多的東西。變故發生的時候是在黃昏,一開始的時候大部分人只是跟著鼓噪與想要尋樂子,但在圍攻了圣多明各修道院后,在憤怒與沖動的裹挾下,他們沖到了老王宮門前,直至子夜,當然,在那時他們或許還有回身的余地,畢竟他們那時候只能得到疲憊、黑暗與雨水。

  但現在,他們為了這件事情已經消磨了好幾個小時,眼看黎明就要到來,就算是沒有匹克這樣的野心,他們也想要得到一個結果,免得自己變成了白白耗費了一夜時光的傻瓜。

  哈布斯堡在1505年通過婚姻手段謀取了西班牙王位,自此后哈布斯堡在西班牙統治了近兩百年,可惜的是,哈布斯堡不愧為是被稱為用“婚床”來征服歐羅巴的家族,他們的國王并未能有如特拉斯塔馬拉王朝的女王與國王那樣出色的政治才能,也不善于統治,在戰場上也顯得平庸無能。

  唯一可稱得上是戰功顯赫的還是二分之一個哈布斯堡人,也就是哈布斯堡的腓力與西班牙的胡安娜共同孕育的后代查理五世,他和法國人,奧斯曼土耳其人,新教教徒都爆發過戰爭與矛盾,并且獲得了絕大多數戰役的勝利,西班牙帝國可以說是在他的統治下一躍成為了歐羅巴的霸主——他與西班牙,在當時的地位,也與現在的路易十四,還有法蘭西差不多。

  不僅如此,他還重用了當時在葡萄牙受到冷遇的航海家麥哲倫,支持他去尋找新大陸——大家都知道,麥哲倫后來找到了南亞美利加。

  后來,查理五世不但繼承了西班牙以及其殖民地,那不勒斯、撒丁、西西里島,南亞美利加,還繼承了祖父的奧地利,尼德蘭與盧森堡,名義上的神圣羅馬帝國,還有阿非利加的突尼斯,奧蘭。

  第一個被稱之為“日不落”的不是英國,是西班牙。

  但與路易十四截然不同的是,查理五世的光輝并未能映照在西班牙的平民身上。

  查理五世在位三十六年,幾乎一直都在打仗,先是為了爭奪歐羅巴的霸權與法蘭西打,后來不堪重負的法蘭西不得不與奧斯曼土耳其結盟,西班牙就與奧斯曼土耳其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直到1542年,奧斯曼土耳其與法蘭西逼迫西班牙簽訂了休戰協議為止。

  與此同時,查理五世還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對宗教改革運動深惡痛絕,與其他將宗教信仰視作工具與旗幟的國王不同,他是真心想要建立一個“純潔”的地上天國的,于是,在一系列申斥與告誡后,他在46年與新教教徒開戰,這場戰役一直持續到55年,并且從52年之后,他就迎來了連續不斷的失敗。

  諸位,一場大會戰,就讓奧地利的利奧波德一世背負上了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債務,查理五世1520年親政,接著與法蘭西打了四次大戰,與奧斯曼土耳其人也打了二十年,與新教教徒也打了快十年,而且期間不是并駕齊驅就是無縫連接,對西班牙的國庫與民眾的壓力可想而知。

  這時候也許會有人說,從亞美利加源源不斷而來的金銀應當可以彌補這個空缺,但事實,如路易十四這樣寧愿典賣宮殿也不愿意加稅的君王少如鳳毛麟角,查理五世更不是這樣寬容的國王,這些金銀大多落入了貴族與大臣、以及教士的手里,而百姓得到的只有更多繳納賦稅的權力。

  而且大量金銀的涌入,還造成了通貨膨脹的問題,也就是說,平民沒有因為新大陸的被發現得到什么好處,他們手中的金銀幣還因為外來貴金屬的滲透,迅速地貶值了…

  匹克的曾祖父就是在那時候,不得不從金匠墮落到鐵匠的,他們搬遷到托萊多后,更是徹徹底底地拋棄了過去的身份,成了鐵匠行會的成員之一。

  但匹克是在祖父的膝蓋上聽說過過去的榮光的,他最為津津樂道的莫過于他們的一個親眷就曾經因為揭發過一個女巫得到了一大筆獎賞,還成為了貴人的隨從,也許現在他也成為了一個老爺了吧。

  懷著這樣的念頭,他是最先攀上競技場外圍墻垣的,從最高處望去,他可以看見中心的圓形場地上,確實聚集著一些人——能夠被用作馬車比賽,這個場地肯定不會小,但令人稱奇的是這里居然有足夠的火把,將整個場地照亮,最中間的地方更是亮如白晝。

  從上往下,從黑暗看向亮處,匹克毫不費力地就看清了場地里的情景,等他有些遲鈍的腦子終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驚叫!

  古希臘人祭拜月神阿耳忒尼斯的時候,用外鄉人獻祭;色雷斯人祭拜酒神巴克斯的時候,也會肢解強壯的男性作為祭品;古羅馬人在祭拜春天的谷物神時,還要特意選擇紅頭發的人來獻祭。

  到了今天,當黑巫師們要選擇祭品的時候,活人依然是最好的選擇。

  對于這些人,無論是黑巫師,還是卡洛斯二世,甚至他身邊兩個隨身服侍的教士,都沒有什么憐憫之心。可笑那些人見到了教士的長袍和十字架,還以朝圣者的身份向他們求助,這樣的求助當然是得不到回應的,黑巫師還乘機嘲笑了他們一番,于是他們又改口說,自己是喬裝成朝圣者,乘機行偷竊之事的罪人,不值得成為一場圣事的祭品。

  這是真的。

  在選擇誘餌的時候,米萊狄從沒想過要用那些真正無辜的人,這個世界什么都缺,就不缺罪孽深重的人。

  偽裝成朝圣者來行騙、偷竊甚至搶掠,最壞的時候可以毀滅一整個家庭,一座村莊的團伙并不在少數。主要是因為在這個時代,朝圣者通常都是最為虔誠的教徒或是修士,他們拄著拐杖,背著行囊,帶著一條狗,帶著綴有貝殼的帽子,徒步、騎馬或是乘坐馬車走上了漫漫長路。

  因為這些好人前去朝圣不是為了贖罪,就是為了祈福,所以一路上,只要是信徒,見了他們肯定要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一點食物,一堆篝火,一個房間,朝圣者生病了要給他請醫生,有時候還要給一點錢,找一個地方給他們安心養病,許多旅店、驛站與收容所設立的最初目的都是為了這些朝圣者。

  而所有的朝圣者也被默認為是無害的善人,農夫會允許他們和自己一起睡在一張床上,領主也會給他們一處棲身之地,哪怕出過很多類似于引狼入室的事情,這種行為依然是值得嘉獎與鼓勵的。

  這些偽裝成朝圣者的盜匪打得就是這樣的主意,不過他們還不敢去對付托萊多的居民,他們的目標是從各處往托萊多朝圣的人,他們都是外地人,而眾所周知,在漫長的朝圣路上發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他們盜竊、搶劫,殺人——不能留下去申訴的嘴,如果朝圣者年輕,又長得端正,他們就把他賣到其他地方去做奴隸,當然,天主教徒不能讓另一個天主教徒做奴隸,但奧斯曼土耳其人不在乎,他們的宮廷和宅邸里常見“白奴”——這些白奴,通常都是要被閹割的。

  米萊狄尋找誘餌的時候,他們已經害了上百個人了,畢竟他們做這筆買賣也有好幾年了——這些人能夠迷惑住別人也不意外,他們之中有慈祥的老人,有和藹的主婦,有漂亮的年輕小伙子與姑娘,他們視情況,將自己偽裝成朝圣者,或是找一處廢棄的農舍裝作驛站與旅店。

  那些朝圣者不到最后,是不知道與自己同行了好幾天,又或是熱情招待他們的“當地人”是將自己當做一只活動錢囊或是有“血肉”的貨物的。

  他們的哀求沒能起到一點作用,或者說,卡洛斯二世與他身邊的人就像是一群被關久了快要餓瘋的狗,見了鮮血淋漓的生肉怎么可能不撲上去咬,他們甚至懶得去另外尋找一個地方——也許也是因為受了王后安東尼婭與那位黑巫師的暗示——競技場確實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遠離托萊多內城,就算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很難被人察覺。

  而且就算是被察覺了又如何呢?

  卡洛斯二世是西班牙的主人,當然也是托萊多唯一的主宰。

  那位據稱是王后安東尼婭委托奧地利人雇傭的黑巫師一直站在一邊,知趣地沒有加入到狂歡的人群中去,國王身邊的人一邊滿意他的自知之明,一邊也派出了兩個巫師監視著他,不過很快這兩個人也被黑彌撒的儀式吸引了過去——就算是黑巫師,也很少能享受到這樣的饕餮大餐的。

  王后的黑巫師看似安分守己,但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立在國王身邊的蠟燭架與他身前的火盆。

  路易十四出征的時候甚至要帶上床榻,卡洛斯二世是“尋歡作樂”來的,更不會讓自己不舒服,有一輛馬車上載著他最喜歡的一把椅子,鵝絨坐墊與靠枕——這都是特別定制的,因為他現在的畸形身體沒法在普通的椅子上坐穩,還有食物、酒,和他喜歡的刑具。

  巫師的法術將他眼前與頭頂的雨水吹開,身邊是熊熊燃燒的火盆,既是為了辟走寒氣,也是為了燒紅烙鐵、開花梨等鐵質刑具。

  就是這個火盆,還有蠟燭。

  國王用的蠟燭當然是最好的鯨蠟蠟燭,它在空氣中散發著馥郁的香氣,火盆中也投入了氣味濃烈的香藥,這種在教堂里時常可以嗅到的珍貴香料的氣味,掩蓋了血和內臟的腥膻味兒,也掩蓋了巫師投下的秘藥氣味。

  在黑彌撒的過程中,主持與參與者往往也要用藥和酒,讓自己慢慢地陷入一個通靈狀態,這種狀態一直會持續到儀式結束——不過只要巫師都知道,神明從不垂憐人類,所有的藥物,祭品與儀式都是為了增強祈禱者的力量。

  非凡者的力量只要足夠,就能做到很多事情,人們祈求的不過是殺死敵人、恢復康健,繁衍后代,這些他們都能給予。

  也因為這個原因,沒人察覺,在這些秘藥中,可能多了一味特殊的添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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