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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云南

  此案本質上是東南搢紳階層反抗大順“護佃新法”的暴動,但順軍沒有進行直接的武力鎮壓,而是通過暗中支持地方貧農的打砸,就瓦解了東南搢紳群體的反抗。

  此案以后,江南佃農多以有大順軍撐腰為底氣,民風變得異常驍悍,動不動就抗租,和搢紳地主對抗,造成各種各樣的群體性事件。

  由于朝廷在這種事件中,多偏袒佃農貧民,搢紳階層的合法利益受到嚴重損失,以至于錢謙益發出了“朝廷有意與世家有力者為難,以威劫士大夫也”的哀嘆。

  也因此,東南士紳多以佃農剽悍難制為理由,大量拖欠賦稅。他們無法從佃農的手上收到足夠地租,干脆就不向朝廷納稅,試圖以此脅迫朝廷,使朝廷在地方司法中轉為公正。

  但是大順朝廷財政相當寬裕,根據戶政府的統計,由于營莊制推廣時期獲得的巨額土地收入,還有對清軍作戰兩次繳獲的共計一億多兩白銀,足可以讓大順朝在應對東北、西南戰事的同時,不受東南搢紳地主抗稅的脅迫。

  這樣的情況之下,東南士大夫們上受制于朝廷、下受困于刁民,活生生體會到了一下收不到地租是什么樣的痛苦感受了。

  畢竟那些佃農刁民有朝廷撐腰以后,很多人干脆連四成以下的合法地租都抗租了!

  也是受此影響,田產的預期收入降低到了讓人大跌眼鏡的地步。

  畢竟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添置土地,幾乎不會有人是親自去耕種的,而是全部把土地轉租給佃農,通過向佃農征收地租獲利。

  現在征收地租如此困難,而搢紳又不可能自己下地去耕種大量土地,就算真有所謂詩書耕讀傳家之人,那即便是多達幾十口、上百口人的大家族,又能親自耕種多少土地?

  像過去那種跨州連郡的土地兼并情況,是絕不可能出現了——因為這太不劃算啦!

  土地的可預期收入大幅度下降,自然造成市場上的土地價格大幅度下降。

  甚至就連江寧、安徽、江西、蘇松一帶的優良水田,現在價格相比崇禎十六年時,也已經下跌了四成以上。

  而且便宜到這等地步,多數土地還沒發交易出手出去,因為根本沒多少人愿意去接盤。

  到這時候,當初在營莊制改革中被迫出讓土地,手上只拿到一堆工場股本的紳商們,突然就感到自己的眼光高明了,原來土地現在是這樣的不值錢呀,而自己手里的股本們,價格卻在飛漲起來。

  大順在楚闖時期,還有永昌元年、光中元年、天法元年,數年時間內,已經通過營莊制改革聚斂了數量驚人的土地。

  現在李來亨推行清田馳禁的改革,事實上是以均田制的方式,將營莊制改革時聚斂的大批搢紳土地,又重新分配給了無地和少地的農民。

  這種做法使得大量土地在短期內沖進土地交易市場中,同樣降低了土地交易價格,而且也使得本來就無多少積蓄的少地農民,完全放棄了在低地價的情況下接盤的可能性。

  如此,全國地價傾瀉式的下跌便再也無法阻止了。

  在地價大規模下跌的同時,則是工商業迎來了快速的發展和繁榮。

  那些早期就投靠大順的紳商,占盡了先發優勢。他們現在越來越感謝當年主持營田制改革的白旺白總裁了,耿應衢因此還組織了一批商人,在湖北八府的所有縣城都為白旺修建了財神廟進行祭祀,將其捧為了商人的保護神。

  落后一步的江南搢紳,在投資田產無利的情況下,只能坐視自己以土地計算的資產價格瘋狂下跌。

  想要挽回資產價格瘋狂下跌的頹勢,就必須改善資產幾乎全由土地構成的這種不良結構。

  如此大量的錢財也就流向了受到朝廷鼎力支持的各式工坊當中。

  而且!

  東南搢紳們,很快就發現了一件事情:

  當他們在地租問題上同佃農發生矛盾的時候,官府幾乎是清一色的偏袒佃農、打壓地租,即使是有東南籍貫出身的“好官”保護士紳,也很快會遭到上級問罪,從此仕途無光;

  可是當他們在工坊經營和勞資問題上,同雇工發生的矛盾的時候,官府卻是清一色地站在紳商這一邊,對雇工百般進行打壓。

  這樣明顯的對比,再搞不清楚應該把錢拿去買地,還是把錢拿去辦置商鋪,那就太蠢了。

  工商業的繁榮,可以為大量失去投資渠道的錢財找到出處。但短時間內,土地價格暴跌,工商業卻異常繁榮,很可能造成百貨騰貴的情況。

  畢竟短時間內,市場規模難以產生重大變化。所以李來亨也覺得很有必要將開拓市場提上日程,海外貿易一年約兩千萬兩白銀的貿易額,可不能再繼續任由鄭森把持下去了。

  海外貿易一年兩千萬,那是在全無政策支持的情況下,自然而然形成的驚人規模。

  如果有朝廷的鼎力支持,有內地各省的協調并進,李來亨甚至認為將海外貿易額一年的出口量,提高到三千萬兩的規模都有可能。

  畢竟乾隆閉關鎖國都可以收到五百萬兩的關稅,而清末關稅更是達到了四千六百萬兩之多,簡直堪比現在大順一年的全部財政收入了。

  對付鄭森的軍事行動,被安排在平滇之后。

  而平滇戰事,在李定國的親自坐鎮之下,又有全國資源的傾斜投入,平定之易頗出人意料。

  當然此時李來亨并不知道,孫可望在天法二年、天法三年如此輕易放棄云南地盤的主要原因,只不過是孫可望的刻意為之。

  因為孫可望已經看清楚了西明在內地根本不可能同順軍抵抗的現實,所以他也不愿意浪費寶貴的老本兵在云南進行無意義的抵抗。

  而是早早做好了向緬甸進行占領轉移的準備。

  天法二年十月間的時候,利用天氣轉冷,孫可望便調集西明精兵四萬多人,在葡萄牙冒險者組織的一千多人軍隊配合下向阿瓦進軍。

  此時緬甸早已結束了同阿拉干王朝多年的戰爭,他隆王推行休養生息、與民寬松的政策,兵員不多,且多不識戰斗,在明葡聯軍的打擊下潰不成軍,根本無法抵抗。

  孫可望抓緊冬天天氣寒冷,叢林一帶變得易于行動的機會,迅速向阿瓦挺進。他沿途攻陷佛寺,打開金庫,向周邊民眾開倉放糧、贈送佛寺藏金以迷惑人心,竟然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至阿瓦城下。

  城中守軍嚴陣以待,但阿瓦華商早同明軍有所聯系,當夜便發生騷亂,有人趁機打開城門,迎接明葡聯軍入城。

  孫可望得以在天法二年結束以前就摧毀了阿瓦王朝,而后他得悉順軍進攻云南的大軍已經抵達建昌等地,大戰迫在眉睫,因此也加速了向緬甸轉移的步伐。

  天法三年四月,太平天國皇帝朱由榔移駕阿瓦,宣布改阿瓦為恢天府,后西明朝廷的各級部門文武官員也陸續完成了向緬甸一帶的轉移。

  天法三年五月十一日,順軍發動平滇作戰,軍分兩路,從東、北兩方面進攻云南。北路由李定國率兵五萬人,由永寧趨烏撒。這里是云南、四川、貴州三省交界處,為當時的一個軍事重地。

  東路由馬寶率大軍四萬人由辰州、沅州趨貴州,進攻貴州的后西明剩余控制區。

  六月二十六日,順軍乘大霧進抵曲靖東北之白石江。霧散天晴,艾能奇隔江望見順軍勢眾,急遣精兵扼守江岸。李定國采納馬寶建議,督將士正面佯攻,另遣奇兵暗從下游渡江,繞至明軍陣后,在山谷間樹旗幟、鳴金鼓,守軍見勢驚亂。

  馬寶乘勢率軍渡江,大敗守軍,俘艾能奇以下二萬余人,占領曲靖。

  曲靖為云南東部門戶,水陸交通要道,大順軍占領曲靖,扼住了云南的噤喉。于是分東路軍為二,一部由馬進忠率領,直趨云南昆明;一部由馬寶親率揮師北向烏撒,以策應北路軍。天法三年七月十二日,梁孫可望獲悉明軍失守曲靖,乃放棄昆明、大理,率領士民二十多萬人撤往緬甸。

  其后李定國分別派遣諸將,于天法三年八月間,攻克云南其余州縣,至九月,大理守軍投降,云南全境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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