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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就這?

  郭君鎮率領步卒投入中央戰線、李來亨親率宿衛宮騎殺入右翼戰場以后,大順軍趕赴徐州解圍的八萬野戰軍,基本上悉數投入戰場。

  而清軍方面,多爾袞除了留下孔有德所部數千人防備徐州守軍以外,清軍的幾乎全部兵力,同樣也已經投入前線,展開廝殺。

  二十萬人馬,擁擠在這樣促狹的戰場內,人山人海所揚起的灰塵,足可以超越遮蔽天日的旗幟,將所有人的視野都覆蓋在戰塵的籠罩內。

  除了駐足高地的孔有德,還有在徐州城內觀察戰場變化的谷可成、許都以外,清順兩軍的其他將帥,就算是一直在試圖掌握全局視野的李來亨,此時也沒辦法繼續監控戰場情勢的變化。

  他策馬飛奔,身邊的宿衛騎士貼緊護衛,風聲自耳后呼嘯吹過,眼中則被沙塵和鮮血填滿。殿中軍最后一支預備隊終于及時趕到了右翼戰場,李來亨放眼望去,明軍的人馬和旗幟從更南方一直延伸到這里來,數以萬計的大軍即便散亂不堪,其規模也足可以震蕩順軍的士氣。

  守衛晉王左右的李懋亨,巧妙駕馭著戰馬的四蹄,使得他的速度始終能和李來亨保持一致。槍炮的轟響聲接連不斷,時不時還有巨大的炮彈飛入宿衛騎兵的隊列里面,一旦中彈,即便武藝過人如李懋亨,也絕對不能留下一具全尸。

  “晉王殿下,晉王殿下!我們已到右翼了,是明軍!”

  右翼戰場除了新近趕到的將近五萬名明軍士兵以外,本來就還留有大批蒙古兵。這些弓馬嫻熟的牧民,一看到順軍援兵抵達,就用手里的短弓飛快反擊,羽箭精準的可怕,即使距離還這樣遠,也有好幾十名順軍騎士中箭。

  只是蒙古人的短弓和箭矢,都不能和滿洲人的清弓重箭相提并論。雖然他們箭法神準,可是多數箭矢根本不能洞穿大順軍騎兵最外層的布面甲,何況有些騎士在布面甲之下還另外穿有鎖子甲或扎甲罩衣。

  宿衛騎士的沖鋒浪潮完全沒有受到影響,所有人的速度甚至沒有因此慢下半分。李來亨身處千軍萬馬的中心,他那一襲與闖王幾乎完全相同的裝扮,不能引起清軍的特別注意和攻勢,反倒是擋在晉王前方帶頭沖鋒的李懋亨,被東虜當成了這一標援兵的主帥。

  漫天的箭雨隨即跟上,宿衛的老本兵們不管不顧,依靠盔甲的優良防護強行沖馳過去。李來亨自感已有很長時間沒有進行過這樣酣暢淋漓的沖鋒,他的群騎環繞之下,只覺得蒙古人的箭雨不過像是給自己洗了一波澡。

  “何談當孤鐵騎?踏碎他們!”

  李來亨勒馬高呼:“全軍拔槍!”

  手槍騎兵和沖擊騎兵并不是涇渭分明的東西,大順軍的老本騎兵,都是身兼數職的多面手。每一位能擔當宿衛光榮的騎士,都精通于簧輪手槍、馬槊和揚武劍多種武器。

  在沖鋒間不容發的時機內,闖軍老卒們都跟隨李懋亨抽出了手槍。砰的一聲,在宿衛騎士們距離沖入敵陣,大約還有半箭距離的時候,楔形陣的最前方接連不斷地爆起一團團白霧,手槍中似乎燃起了橘紅色光亮,子彈呼嘯而過,撕裂蒙古人和明軍本就不整齊的隊列陣線。

  敵人的哀嚎聲漫步于野,簧輪手槍的精度雖然很成問題,但是右翼明清聯軍的兵馬這樣多、兵力密度這樣高,根本不存在射失的可能性。

  白色的煙霧彌漫空中,明清聯軍因此突然就分辨不清李來亨沖鋒的準確方向。而在霧氣之后的順軍騎兵,雖然視野同樣受到遮蔽和影響,但戰士們依靠嚴整的紀律,即便看不清敵人和袍澤友軍的位置,卻依舊能夠維持一條直線的沖鋒方向,狠狠楔入預定的戰線之中。

  “換手!”

  在宿衛騎士們沖出白色煙霧的第一時間,李來亨便脫口而出第二條作戰命令。闖軍老本兵們切入敵陣的最后數個呼吸之前,位在最前排的老兵們便已換好了馬槊長矛,后排士兵的揚武劍也已經各就各位。

  刀槍劍戟呼嘯之間,寒光縱橫瞬間便將明清聯軍數萬人的龐大戰線切割粉碎。鋒利到極點的楔形陣鋒頭深入敵人的中央,鐵騎所及之處,視野所見,只有潰逃的敵人與粉碎的肢體!

  李來亨將會記得這個時刻,他會始終以興奮、歡愉、自豪和滿足的心情回憶這個瞬間。這是從李來亨竹溪投闖以來,他親自指揮、部署和率領發動的:

  最成功、最快意的一次沖鋒。

  蒙古兵們好歹也跟隨努爾哈赤、皇太極打過許多次硬仗,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可遭到李來亨親軍的沖擊,還是因為大順軍嚴酷的紀律和行云流水的隊形變換能力吃了大虧。

  明軍就更不用說了!

  除了黃得功手底下的一部分勇衛營以外,其他各支部隊的兵馬,全部都只是一些不堪戰的湊數之人而已。

  高謙、劉良佐的左右橫挑、投機成性自不必講,劉澤清根本沒有好好打仗的想法,一見順軍兵鋒就開始脫離陣線后撤,更使得形勢難以收拾。

  浙江巡撫黃鳴俊麾下那一批團練鄉勇,倒是還有幾分血勇之氣。但他們缺乏足夠的軍事訓練,更從來都沒有過對抗重騎兵的經驗,面對李來亨的沖鋒,只能是鐮刀下的稻草,一觸即潰。

  可憐了博和托留在明軍隊伍中的數千清兵,這一支部隊如果放在左翼和中央戰場,絕對能夠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就是讓李來亨磕碎牙,沒有一個時辰以上的時間,大順軍也肯定是打不動的。

  可現在好幾千精銳的清軍,被四五萬南明大軍包圍裹挾,根本是身不由己。他們雖然想要奮勇反擊,可是前后左右,處處都是丟盔棄甲、狼狽逃竄的明軍士兵。

  軍人始終是一種群體性的動物,即便世所罕見的勇者也會受到群體情緒的影響,所以紀律才永遠比武藝更加重要。

  在明軍大崩潰的背景下,數以千計的清軍精銳,根本起不到中流砥柱的作用。他們能夠保持住自己的陣腳不亂,就已經是千難萬難。現在又遭到十倍于己的友軍潰兵沖擊,四面八方,處處都是讓人崩潰的哭喊聲,還談何反擊?

  博和托留在明軍中負責聯絡的親弟弟岳樂,滿心都是絕望。他在聊城之戰因為沒有保護好三哥博洛,已經遭到多爾袞的羞辱性懲罰,好不容易在二哥博和托的力保之下擔當重任,卻連一點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淹沒在了明軍潰逃的巨浪里面。

  “就這?”

  岳樂難以置信,順軍不過才發動了一次沖鋒,明軍五萬人馬,幾十倍于李來亨啊!怎么就崩潰了?

  “就這?就這?就這?就這?”

  同樣慌亂的還有馬士英,還有高謙、劉良佐這二位敗事不足的大將。他們滿心以為明軍加入戰場,只不過是負責收拾善后,直接就可以打掃戰場了,怎么想得到順軍還有反擊的余力?

  而且一出手,就是這樣精悍的騎兵沖鋒。

  更讓高謙掛不住臉的事情也發生了,他臉色極度難看,向馬士英說道:

  “閣老…劉澤清跑了!”

  當啷!

  馬士英手上的尚方寶劍墜落在地,高謙面色鐵青,他高大將軍一輩子左右橫跳、坑害友軍,今天居然被劉澤清擺了一把,幫這個狗賊擋槍了。

  戰場前方已經看不到劉澤清的旗幟,山東鎮全軍都已經整齊有序地退出戰場:前隊變后隊,后隊變前隊,劉澤清準備充分,他早就做好了一到前線,立即跑路的準備。

  這位山東黑道出身的大哥,騎在一匹許都贈送的棗紅色河西戰馬上,搖頭道:

  “馬士英不會用人,活該完蛋。”

  劉澤清向著麾下眾將士們大手一揮,笑道:

  “回南京,咱們擁立新帝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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