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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明水師出場

  “大明水師千帆驟集,北伐大軍氣勢雄昂。自古南渡之朝,又有幾代人能有今日我朝北伐之師的雄壯氣象?”

  雖然弘光皇帝的不告而別,讓馬士英掉光了顏面和威嚴。但好在清軍的南使團在北伐軍中百般催促,不斷渲染清軍的強大和大順軍的即將滅亡,明軍北伐諸將因此才恢復了進攻的信心。

  聚集在宿遷一帶的水師舟艦,已經大批起航。帆布浮云連片如海,馬士英和史可法兩人就在一條中等戰艦上,命侍女們從旁歌舞助興,二人宴飲談心,耳邊絲竹不斷,真讓人有恍惚盛世的錯覺。

  “憲之,現在看來是你錯了。”馬士英說,m.“你一直勸我不能動兵,一直強調流賊兵勢如何強大。可是現在事情已經十分清楚,連李自成本人都被北兵殺掉了,其余闖孽,如何是北兵的對手?憲之,你承認是你看走了眼吧。”

  自從被高謙裹挾離開徐州以后,史可法的大權完全旁落。原本聚集在他身邊的那些東林黨人、復社士子,要不是見風使舵地改換門庭,要不就是像閻爾梅那樣在倍感失望以后北上歸誠大順軍。

  史可法現在幾乎就是一個孤家寡人,連高謙在抱上馬士英的大腿以后,也不再瞧得上他這個政治吉祥物,完全將史可法棄之如敝履了。

  史可法苦悶地喝著酒,面前的珍饈美味,即便滿目都是水陸畢陳,或者遠方珍品,一張八仙桌上就擠滿了十幾道美味佳肴,他也實在吃不進去一口。

  二人乘坐的大船行駛十分平穩,這是因為陸地上還有專門的民夫拖拽著船只前進。

  其余明軍主要將領乘坐的船只,也都是如此。為了防止水上的波折動蕩,諸將也都專門征發一批民夫用于拖拽船只。

  當然,一般士卒乘坐的船只,就沒有這樣好的待遇了。

  江南人的宴會,往往是“肴品計百余樣”以上,在高級士人的范疇里,日費千金的宴飲也不算夸張。

  所以現在馬士英招待史可法的這桌飯菜,按照馬士英自己的話來說,那的確就是“戎馬倥惚之際,設席宴客,只能草陋而成”。

  船上還有專門放盛開春果品的“果山碟架”,它形如寶塔,各層置放不同的水果,安于席間,恰與四周珍奇菜肴互相映輝,且高低有致,煞是可觀。

  幾席上還有小銅香爐,旁列香盒箸瓶,仆人不時前來添香,有氤氳繚繞作點綴,以此鋪陳高雅氛圍。

  史可法無奈地說:“流賊眾至百萬,非一日可擊之。現在虜與寇相持于徐州,我朝欲中興,則虜與寇皆是我之強敵。不論助虜攻寇,或者聯寇攻虜,都是盲目之舉。為今之計,就應該整軍經武,待虜與寇相持不下、士馬疲憊之際,傾巢而出,將兩強敵一起蕩平。”

  馬士英聽著這話,嗤笑不斷:“憲之還是書生之論,此一時彼一時也。闖孽余眾雖有百萬,但不過烏合而成。北兵皆常勝勁旅,只要催其鐵騎,很快就能將闖孽徹底平定。到時候我們無功于北兵,難道還要指望北兵自己發善心,將淮北一帶讓與我們嗎?”

  史可法還想重提宋遼海上之盟和宋蒙端平入洛的往事,可是這些歷史,難道馬士英他就不知道了嗎?

  金陵滿朝官員,哪一個不是熟讀四書五經、滿腹韜略的大文豪、大士人呢?

  他們何須史可法的提點。

  只是諸將已經意動,黃得功是忠勇之士,他本來就非常仇視大順軍,堅持要優先掃滅流寇;高謙和劉良佐則都是投機成性的人,眼見得東虜即將打敗流寇,都想著不趁此機會搶占戰功,將來在南明朝廷中的權勢地位就可能會被其他武將替代。

  而鄭鴻逵為代表的福建鄭家,還有像黃鳴俊和朱大典這樣統帥團勇的地方文官,也都是一方面迷信清軍的戰斗力,認為順清之間的決戰即將以多爾袞的勝利告終,另一方面又都擔心政敵會在這場必勝的戰爭中撈取功勞,因此都不敢后于他人。

  形勢如此,氣氛如此,史可法的中肯之言,除了一個在兵部職方司任職的鄭森大為贊同以外,其他人等,即便是和史可法關系素來和睦的江南東林、復社一系人士,也是完全聽不進去。

  北伐水師如云雨驟集,就這樣在一片樂觀的氣氛中向北開去。甚至在河道兩岸,史可法還偶爾能夠見到幾名留著辮發的騎兵在為明軍向導帶路。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清軍派來的接應部隊,可是,如果這些人全都是滿洲人也就算了。偏偏史可法在其中不少人口中,聽到的竟然是漢話。

  這種荒謬感,更讓史可法為江南朝廷的顏面和正統性感到一陣可悲。

  等到馬士英和史可法二人吃過飯以后,同在船上的鄭森就拿著大衣過來為史可法披上,同時感嘆道:

  “我華夏復興之師,竟與戎狄雜道,這豈會是氣吞萬里如虎的王師氣象?”

  史可法則勉強勸解說:“乾元中唐肅宗恢復長安、洛陽,亦用回鶻兵,東虜不索金帛土地,只求和我聯手平寇,已經比唐朝時形勢好得多了。”

  鄭森憤憤不平道:“什么借回鶻兵,什么借沙陀兵。這等說辭,先帝在時,已經通通講過一遍了。結果是如何?結果是幽燕之地淪喪胡塵之中,情勢如此,當朝諸公還不醒悟嗎?

  要我看,與其放任天下淪喪胡虜之手,還真不如闖寇來做天下!史公,以中國制中國,以夷狄制夷狄,猶人之不可雜之于禽獸,獸不可雜之于人也,是故即以中國之盜賊治中國,尚不失為中國人。

  今日北伐之師,即便取得徐州,將來難道真與北廷做南北朝之勢嗎?”

  史可法聽著這話,心中毫無波瀾。面對今日局面,面對軍閥的跋扈和馬士英的隨波逐流,他史可法,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大言慚慚之輩,又能提出什么中興之策呢?

  甚至鄭森直接說他可以接受闖寇來做江山,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史可法都已經沒了什么訓斥和駁斥的心情。

  畢竟鄭森是鄭芝龍的兒子,以福建鄭家的權勢,鄭森不要說是只是說這么一句話,就算他真的這么做了,江南小朝廷又能做什么呢?

  難道還能懲治鄭家不成。

  “以今天的朝廷,能有南北朝之勢…”史可法苦笑道,“那就是千萬分的大幸了。”

  大明水師正在向著北方繼續開去,從外表來看,這支軍隊算得上甲仗鮮明、氣勢雄壯。可是具體而言,不少士卒卻還欠著好幾個月的餉糧,軍紀也因此敗壞不堪。

  南明坐擁天下間最富庶的土地人民,不僅沒辦法訓練和組織出來一支勉強堪戰的軍隊,甚至連這些軍閥兵馬,都已經喂不飽了。

  史可法看著天空上的殘云,看著河道里一塊塊被船頭撞得粉碎的浮冰,心情飄忽不定。他的嘴里一口接著一口地在嘆氣,卻又始終不說點別的什么話出來。

  鄭森終于看不下去了,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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