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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奔跑吧

  許都劫營失敗以后,倉惶自校場軍營側門出逃,還有許多被困在軍營內部沒能逃出去的義烏團練士兵,一下子就全部喪失了控制和組織,在高謙的反擊下,迅速成為了官兵的俘虜和階下囚。

  守在軍營外的陳子龍從酒樓高處望見了浙江兵潰敗的情形,他的震驚和焦急完全展露在了面容和神情上,兩手更是緊緊握住劍柄,青筋暴起。顯而易見,陳子龍是絕沒有想到,許都劫營會向現今這個形勢發展的。

  從這點來講,陳子龍和許都雖然都是名動東南的士人精英。可他們年齡不大,缺乏歷練。當事情的發展突然脫軌,超出陳子龍、許都等人控制之時,他們臨機應變、面對危局的能力,就遠遠低于數次成功轉進的天降名將高謙了。

  許都逃出軍營軍營以后,還好沒有昏了腦袋忘掉那個尚守在酒樓附近的陳子龍。他帶著幾名身手矯健過人的江湖豪客護衛,慌亂地沖入酒樓,見到陳子龍還在這里守候的時候,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臥子!我頭尚在否?”

  許都的頭盔在亂戰中被敵兵挑落,連發髻都散亂開來,臉上也被軍營內的大火硝煙涂滿了黑灰,面容、神情都是慌亂又狼狽的樣子。

  他摸著自己的后勁,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對陳子龍說道:“大局已去、大局已去!袁將軍讓高謙給殺了,我們真是白白忙活一場,反將自己陷入絕境之中。”

  “什么!袁時中竟已死了!”

  陳子龍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登時翻倒一片。劫營顯然是已經失敗了,袁時中又已經死了,那么他們甘冒奇險,來此襲擊侯恂,意義又何在呢?

  更讓陳子龍震動的則是許都之后說出的第二條消息。

  “不惟是袁將軍已死,亂戰之中,我們還將侯制臺和于總兵給誤殺了!”

  情緒失控的陳子龍一拳打在桌上,將桌上原本擺放整齊的瓷盤餐具都震落一地。啪啦一片碎裂聲里,陳子龍頭暈目眩,胸口突然涌來一陣強烈的反胃感,他忍受不住,扶住酒樓的欄桿干嘔了一陣后,才對著許都苦澀問道:

  “你真沒有看錯嗎?侯制臺和于總兵都死了,義烏兵又怎么會被標營趕出校場軍營呢?”

  許都無奈回道:“是高協臺,他接管了侯制臺和于總兵的兵馬,督軍沖擊,浙兵都在慌亂之中,根本不能抵擋。我一時情急,就慌亂地逃了出來,跑到你這里才稍稍緩了一口氣,重整一下旗鼓和陣腳。”

  “密之呢?名泊呢?”

  “他們…”許都咬著嘴唇,不安道,“兵荒馬亂,形勢實在太亂,我也沒有看清楚他們二人如何了…”

  “啊!那不是兇多吉少了嗎!”

  “校場軍營里煙霧繚繞,后來浙兵潰敗下來,我、我…我一路只顧著自己亡命逃跑,竟沒有留心一分密之他們…”

  許都面色慘淡,他說著說著雙眼已經通紅,悔恨之情悲形于色,講到一半,聲音甚至都有了幾分哽咽:“我…是我對不起密之…”

  酒樓之外,浙兵已完全潰敗下來,到處都是丟盔卸甲向后逃跑的團練鄉夫。陳子龍見到這樣慘痛失敗的情景,心情失望透頂,他握緊了拳頭,哀嘆道:

  “是我們攛掇密之參與此事,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如何遭得這樣結果?全是我一人利益熏心所致,被守徐州的功名心,遮瞎了眼睛啊!”

  “臥子,現在還有什么辦法?高謙儼然是把我們當成謀反之人,將要趕盡殺絕了。”

  許都憂心忡忡,陳子龍左張右望,同樣煩悶,只好勉強說:“我們現在回去剿總別苑,聚集一些兵馬,守住別苑。然后設法喚醒史公,若真如你所說的,侯制臺已經死了,那么史公就是現在徐州城內最位高權重的一人。有史公出面翰旋,事情可能還有些微轉機。”

  許都情急之下也想不到什么別的辦法,只能同意這個策略:“事到如今,也無他法,只能寄希望于史公能快些醒來了!”

  “事不宜遲,此地不宜久留,許生,我們現在立即就回剿總去。”

  陳子龍純是文人出身,不比許都善騎射、工格斗,可關鍵時候他的表現倒比許都冷靜鎮定不少。畢竟陳子龍擔任過紹興府的推官,見過不少大場面,也經歷過許多事務的磨礪鍛煉,事發突然之際,處事就比一貫優游江湖的許都從容很多。

  許都雖長年廝混江湖,但所謂的江湖,其實不過是一些會黨頭子、鹽商土豪組成的小小網絡,根本不能同真刀真槍的戰場搏殺相比。

  他在江湖之中雖然有豪俠之名,可放到徐州城里,指揮起團練兵來,關鍵時刻當然不是高謙的對手。

  高謙雖然也是屢戰屢敗,可他既然回回都能從闖寇東虜等強敵手中,“勝利轉進”,那膽魄才具,還有手下的實力,當然就不是許都這樣臨陣磨槍的臨時工可比。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可說呢?我們能夠脫罪免死的話,一定避身江南,不再參與朝廷之事。”

  許都性格剛直強硬,可未經世事磨礪的他,一遇挫折,性情就發生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馬上又從剛直強硬的一面,直接轉變成了畏縮怕事的一面。

  這也不能怪到許都的身上,他畢竟年輕,又從來未參與官場傾軋,未辦理過真正實務。現在雖然遭到這樣大的挫折,可這又未嘗不是一個提升和磨練許都自己性情的機會呢?

  陳子龍拉上許都就準備逃回剿總別苑去,他寄希望于史可法的主意,雖然比無頭蒼蠅一樣自亂陣腳的許都高明一些,可其實也強不到哪里去。

  就算是在劫營之事以前,難道史可法就能控制住高謙嗎?

  何況經過劫營失敗一事以后,侯恂、于永綬兩人接連意外死去,高謙一下子掌握了徐州城內的大部分兵馬,實力暴增,更兼且掌握了討伐許都和陳子龍的大義名分。

  如此情況,史可法病愈醒來,難道就能制衡得了高謙嗎?

  陳子龍的想法,也只是一廂情愿罷了。

  好在他們兩人剛剛帶著隨從護衛沖出酒樓,就迎頭撞上了從校場軍營內突圍而出的方以智和李遠。陳子龍見到方以智無事,喜形于表,忍不住一把將他抱進懷里,雙眼含淚道:

  “密之、密之!你安然無恙,我總算是放下一顆心來!”

  方以智見到陳子龍和許都兩人在此,心里也緩了口氣,他指著李遠道:“浙兵潰敗,事發突然,多虧了名泊兄救我于危難之中。”

  許都則面帶慚色道:“是我臨陣脫逃…唉!高謙率大兵殺來,山倒海撲,我居然就自亂了陣腳,我、我…我恨不得捅自己兩刀啊。”

  陳子龍則緊皺眉毛,看著李遠身邊那一對殺氣森然、架勢干練的士兵,疑惑道:

  “這些人…好像既不是義烏兵,也不是剿總的標營。名泊兄,你從哪里拉來這樣一支干練的兵馬?”

  陳子龍的問題也讓許都好奇了起來,方以智則在一邊默默不說話,他心里對李遠手下士兵的來源,甚至于是對李遠的真實身份,已經有了一個極為接近真相的猜測。

  “此皆我家商旅護衛,走南闖北,經驗還算豐富…臥子,你們現在打算怎么辦?”

  李遠輕輕將話題扯到另一邊去,許都則把陳子龍的打算如實相告:

  “高謙率部掩殺,浙兵已經潰敗,我們無論如何是抵擋不住他的攻勢。為今之計,唯一的一個辦法就是撤回剿總別苑去。如果我們把史公喚醒,請他出面和高謙溝通翰旋,可能還能夠扭轉一下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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