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城內同被闖軍占領以前相比,沒有太大變化,百業安堵,街道靖然。想免費看完整版請百度搜除了入城的頭兩天,闖軍在城內實行嚴格的軍管、宵禁,禁止百姓擅自出城以外,隨州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安定,茶肆和酒樓的生意照舊興旺。
原本隨州的茶肆飯鋪,總有一些慣于賒賬的官兵白吃白喝,現在這些蛀蟲被李來亨一掃而空。那些經常平白無故勒索商戶的皂隸,也多數被抓起來或者殺掉了,所以城里不僅沒有變得氣象蕭條,反而較以前還顯得更熱鬧些,也就并不令人奇怪了。
白旺走在路邊,見到城墻上懸掛滿闖軍的旗幟,茶肆商鋪里也有闖軍士兵拿著銀錢購買東西,不禁產生一種隔世之感。
雖然闖軍也曾經占領過洛陽一段時間,但當時李自成也是行色匆匆,并沒有經營洛陽城的打算。但如今李來亨儼然是要扎根于隨州,開府建節,深耕經營,要將隨州、應山這一片漢北河谷,造成闖軍今后可以立足的根本之地。
高一功見到白旺一直在那里東張西望,便微笑講解道:“以前闖軍都在東征西戰,所以士兵只發口糧,偶爾才發少量的生活津貼。但現在咱們既然進了城,總不能禁止士兵和州人交往買賣吧?我們就調整了口糧和生活津貼的比例,好讓平買平賣的政策可以推行下去。”
“你看。”
高一功伸手一指,遠處一家商鋪上懸掛著繪有拱門標記的旗幡,門口匾額上也寫著懇德記三個大字。
“這個懇德記現在是由柳老先生的一個弟子蕭維崧負責,他是臨江府出身的藥材行商,經商販貨很有那么幾手。闖軍除了在漢口和九江建立了幾家懇德記商鋪作銷贓之用外,在我們控制的轄區內,也通過沒收一些死硬富商的產業,建起了好幾家我們自己經營的商鋪,既可以起到流通百貨、恢復商貿之用,也可以盈利補貼軍需。”
“這是節帥的主意,還是樂山先生的主意?”
“嘿,你怎么不猜是我呢?”高一功嘿嘿一笑,說道,“全是來亨一手制訂,他的肚子里到底還藏有多少韜略奇想?真不知道是哪里學來的!樂山一個大有學問的秀才,都常常跟不上來亨的想法哩。”
闖軍大隊兵馬和遷到隨州安頓的老營一部幾千人,都擠在街道上,但周圍的市民們也只是一臉好奇地看著熱鬧。既沒有驚恐地逃走躲藏起來,也沒有惶恐地跪趴在地上,甚至有膽子大、自來熟的邑人,還在路旁同闖軍士兵攀談起來。
李來亨騎著馬一直慢步走到過去的州府衙門、現在的湖廣節帥府門口,然后才翻身下馬。因為幼辭…哦對,還有他的族叔慶叔李長慶,都被留在河南,所以李來亨心中對老營這趟到來,并不特別滿意。
但這時候他看著白鳩鶴帶人將一箱又一箱的白銀、古董、珍玩,送入帥府府庫之中,心情便又歡悅了很多。
“這些東西…嗯,還是要讓家和好好處理一下,他是柳老先生的弟子,在沿江附近的州縣里人脈很廣,肯定有門路將這批貨全部出出去。”
家和就是蕭維崧的表字,他現在算是李來亨麾下商貿部門的一把手,只是由于帥府制度尚未完善,李來亨還沒想好要安排給蕭維崧一個怎樣的具體官職。
“老白,你們初來乍到,正好可以去校場看看戲,今天那邊同時在演三臺戲呢。”
李來亨指著處在隨州城另一頭的校場方向,提到了今天將要召開公審大會,好好收拾一番隨州士紳的事情。
白旺這才知道了為什么校場那邊,只是遠遠看著就似乎人頭攢動的原因,原來李來亨定在今天處置士紳。闖軍占領隨州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城內的文武官吏、鄉紳巨室,全部看管了起來。
最開始是將這群人拘押在他們自己家中,派士兵看守,可由于出現了不少士紳勾連亂兵、家丁試圖出逃的情況。李來亨也只好撕破臉,把他們全部集中到帥府牢房中,讓郝搖旗派一隊精于拷掠的士兵,拿夾棍將他們好好伺候一番。
李來亨最初只把士紳拘禁在他們家里,實際上也是考慮到自己今后可能將長期立足湖廣的緣故,并不打算同士紳群體把臉撕的太破。只是這幫人得了便宜還賣乖,逃過拷掠的一劫以后,居然就躲在自己家里大搞串聯,勾連亂兵,圖謀不軌。
李來亨沒有辦法,他不得不承認現階段即便闖軍有意賣好于士紳,也根本不可能得到士紳階層一丁點的肯定和擁護。
“既然你們給臉不要臉,那這種人,我看只有夾棍可以讓他們夾起尾巴做人。”
“老白,走,咱們一起去看看吧。今天主持公審的是艾卓,他雖然不是陜北老兄弟出身,但也是一個嫉惡如仇的好漢,已處置掉了不少死硬頑抗之徒。”
眾人在李來亨帶領下,全都一起跟去校場參觀公審大會。校場附近此時已經被同鄉紳有血仇的百姓,擠得里三層、外三層,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人擠人、肩挨肩,地上到處都是被推搡擁擠掉落的發網帽帶。
校場后面就是李來亨說的三臺戲了,有唱黃梅的,也有唱梆子戲的。不惟是隨州百姓聚在這里看戲,甚至還有不少闖軍士兵也一屁股坐在戲臺下面,饒有興致地跟著聽戲。
而在校場的中央,闖軍搭了一塊木制的高臺上,臺子上現在站了大概十七八個人,所有人都被拆掉發髻,披頭散發。這些人脖子上都懸掛著一塊木牌,寫著各色各樣的罪名,有的是官吏貪墨、家財達到多少多少錢,有的是為富不仁、在饑荒時強奪田產。
罪名大多無虛,那些貪墨的官吏,被郝搖旗夾棍教訓以后,吐出的錢財如此之多、如此豐厚,定他一個貪贓枉法,真是一點不為過。
至于剩下那些大戶士紳的罪名,就多是在公審大會前或是在公審大會的現場,由本地百姓們自發寫上去的。
李來亨看到高臺下面已經躺了六七具尸體,眉頭微皺,他本想派張皮綆將艾卓叫來,但想起張皮綆已被他派去跟郭君鎮一起占領應山縣了,只好自己過去找艾卓。
“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不是吩咐過嗎,咱們公審大會的宗旨是盡量不殺、大部不抓嗎?只要同本州百姓沒有血仇,罪名沒有鐵證的士紳,我之前不是都說要盡量放過嗎?怎么今天又殺了六七人?”
公審大會的目的在于借百姓之手,把真正的死硬分子給揪出來。但若非必要,李來亨現在還沒有在隨州大開殺戒的打算,畢竟他在湖廣立足還不穩固,樹敵太多也似乎暫無必要。
更何況就像方以仁說的那樣,雖然闖軍在搞掃盲班,但短時間內僅靠闖軍自己根本無法培養出足夠數量的基層官吏來,很有必要拉攏一批落魄或想出頭的文人士紳來合作。
所以李來亨早就一再強調了,公審大會是要“盡量不殺,大部不抓”,重點是揪死硬分子,而不是盲目擴大打擊面,給闖軍平白樹敵。更不能去過度刺激湖廣士紳,讓他們人人自危,全都沖起來組織自帶干糧的團練武裝和闖軍作戰。
艾卓是李來亨攻破屏風寨以后參加闖軍的新人,資歷不深,但他在官軍里做過多年的夜不收,槍棒格斗的身手極好,被李來亨提拔做了紅隊管隊。
但他在紅隊管隊的任上處事不夠慎密,勇力高于智謀,李來亨后來便干脆將他轉去做了騎將,讓艾卓原本的部下嚴薪接任紅隊管隊一職。
沒想到他辦事又出了紕漏。
明末不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