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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挖坑必填

  簽約啦!本書的簽約應該在起點也算一等一的艱辛了,熬到23萬字才簽約。這個字數和新書榜應該是無緣了。不過能成功簽約,多少還是激勵了我,加油把這個坑填完。也感謝我將往事抽離、書友20190510170240950、Megayyt、張皮綆、劍圣夏侯恩幾位大佬,在我都還沒發現簽約已經過了的時候,就開始打賞了,感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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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夷陵往興山縣的小路上奔馳著一隊騎兵,約有十多人的樣子。他們所騎的倒不是什么駿馬,但每人騎術都相當了得,,時而加鞭飛奔,時而緩奔,以便使冒著汗水的馬匹稍得休息。馬蹄聲在霜凍的、寂靜的、夜色沉沉的曠野里像一陣兇猛的暴雨。

  在這隊騎兵的身后,則是人數更多的闖營大軍,上千人的隊伍擠在小路里,排成了一條長龍。長龍一頭還落在夷陵山寨附近,另一頭已經走進山里了。老營的家眷們,全部拖家帶口,許多人懷揣著他們不多的家私財產,背負著鍋碗瓢盆和一些簡單的家具,流著汗水,往西北方向走去。

  只有小虎隊等幾支隊伍沒有跟隨李自成和主力離開夷陵,他們此時都跟著劉宗敏,正在山寨附近的曠野挖坑、填埋大件物資。

  曠野寂靜,一片荒年和殘冬的蕭條景象。劉宗敏身體力行,親自下地干活挖坑,他落草前原是鐵匠出身,天生一副神力,鑿地宛如殺人一般兇狠。李來亨則站在一處小土坡上——劉總哨都親自下地了,李來亨自然也不能享有什么特權,他只是干活干的累了,挽起袖子在土坡上休息一會兒。

  “搖旗,加把勁兒嘞!擼起袖子加油干!”

  李來亨望著遠處闖營主力撤走的方向,夜色中很遠處一溜黃塵已經在曠野上漸漸散去。他轉回頭來,沖著郝搖旗喊了兩句,自己便也走入人群之中,加入到了小虎隊的挖坑大業里。

  郝搖旗身材高大,膀大腰圓,他揮揮鋤頭,力量不知道比李來亨大多少,一鋤頭下去就是一個坑。李來亨雖然同劉芳亮學習了一段時間的武藝,但他基礎不扎實,天生體格雖然也算健壯,但遠遠不能同劉宗敏、郝搖旗這般富有神力的怪人相比。

  “嘿嘿,管隊的,你這個勁兒可夠小的。咱可得真抓實干!”郝搖旗一邊挖坑,一邊還有余力嬉皮笑臉,調侃了李來亨兩句,“可是您佬說的,擼起袖子加油干嗨!”

  李來亨力量不比郝搖旗,他掘土挖坑已經用掉了全部力氣,可是真沒什么功夫跟郝搖旗斗嘴了。他們挖出來的坑,過會兒還要重新填埋起來——李來亨最恨挖坑不填的人,所以填坑是一定要填坑的,挖坑不填,那是不存在的。

  除了小虎隊以外,其他將士也都忙成一團。高一功和白旺都是很有組織才干的人,高一功年紀雖輕,但戰場經驗豐富,比起李雙喜又更加善于學習和積累;而白旺的組織才能則幾乎不比有著現代管理學加成的李來亨差,這場“挖坑活動”現在就是由白旺負責指揮。

  白旺將掘土挖坑的、挑擔運土的,還有搬運糧秣物資的人員,分成了許多小隊。他和劉宗敏手下的另一員副將辛思忠站在小坡前指揮工程,將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辛思忠是榆林人,也是陜西老兄弟,綽號叫做“虎焰斑”。這個綽號倒和李來亨的“乳虎”很搭配,虎頭生焰,不比如虎添翼的彩頭差了。

  夜色之中,點點火把將這片曠野照得明亮如白晝。無數士兵奔走其其中,大家或扛著鋤頭挖土,或肩扛著一擔又一擔的砂石泥土。放眼望去,殘冬中本是一片肅殺蕭條氣氛的荒野,已讓小虎隊的將士們,變成了一片馬蜂窩似的形狀了。

  “快點,再快點!”

  李來亨手上動作不停,口中大喊出聲。白旺和辛思忠兩人不久后也跟著走進地里干活,大家都在抓緊時間,容不得一分一毫的休息。

  劉宗敏將鋤頭支在地上,抹了兩把汗水,看著大家這么一副火熱朝天的干活模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我怎么感覺咱們大家伙,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陜北老家種地的日子啊!”

  高一功也跟著笑了兩聲,“捷軒叔,若不是朝廷逼得我們活不下去,咱們本來就應該還在種地呢。”

  高一功這句話引起不少將士們的笑聲,許多人都一邊干著活,一邊笑著說“高管隊說得對,咱們本就該種地”、“崇禎皇帝不讓老子做莊稼漢,老子只好來宰官兵的頭”。工地上更顯出一派的歡樂氣氛來,這種氣氛也感染到了李來亨身上,讓他對戰事的前景,更具有一種樂天的希望。

  “那位老兄說得很對,若不是朝廷把咱大明的錦繡江山敗壞成這副模樣。咱們何必吃飽了撐的,來干這殺頭的造反活計?”

  “對、對!俺老子以前是在延綏殺蒙古騷達子的,結果回頭讓參將老爺奪了地,成了他家家奴。俺老子給咱大明皇上白殺了七八年的達子!就殺出來一個家奴的出身了!憑什么啊!”

  “全賴那個狗舉人,誰不知道他家里祖上原是逃去河套的白蓮教匪。靠著搶咱們良民的錢財,買通衙門,造了一個清白的出身,又做了舉人,反而在鄉里稱王稱霸起來了。俺家三代在秦軍當差,俺大爹、五爹、十一爹都是平寧夏的時候被蒙古騷達子殺的,結果俺家田產反而讓那狗舉人給奪去了。俺老子沒活路了,那些個狗舉人也別想過好日子!”

  大家心中的憤恨都漸漸被激起,一名看著文氣些的將士也恨恨罵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這世道便是如此。”

  李來亨搖搖頭,闖營幾經慘敗,最窘困的時候只剩下不滿千人。身處上萬官軍的重圍之下,蝸居窮鄉僻壤,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愿接受朝廷招撫、不愿逃亡也不愿投降的將士,一定都和這個爛透了的世道,有著無法釋懷的怨懟。

  不過李來亨又想到,歷史的最后,就是這些身懷不解之仇的人,為三百年的大明朝站了最后一段時光。當天下在滿洲人的鐵蹄下沉淪時,當衣冠士族以遺民自居,干著所謂“非暴力不合作”,實際上小罵大幫忙的勾當時。還是這些與大明朝廷懷有不解之仇的人站了出來,是他們將大明的旗幟,在這塊神州大地上,打到被茅麓山的烈火所吞噬殆盡為止。

  滿洲人的暴行到底達到了何種地步,可以讓這些耿直的漢子們,放下如此深刻的仇恨與冤望,用性命去維護那桿明字大旗呢?

  在一片叫罵的聲音里,突然傳來一陣歌聲——那是闖營將士們都很熟悉的陜北秦腔,歌聲雖然并不動聽,但熟悉的鄉音還是令人動容。唱歌的將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分外有一種蒼莽的意境感。

  “家家哭皇天,

  人人哭皇天,

  父母妻子相拋閃!

  你也反,

  我也反,

  人馬滾滾數不盡,

  投晉入蜀鬧中原。

  仇報仇,

  冤報冤。

  在劫之人難逃命,

  血債還用血來還。

  到頭來,

  達官貴人不如狗,

  干戈擾攘入幽燕。”

  劉宗敏聽到一半,抬起頭來,他胸中殺意沸騰,面上卻開懷大笑,更加充溢著與天爭斗的樂天精神,“兄弟們,太陽就要升起來了,咱們的活也快要干完了。”

  “你們劉總爺,沒有什么大的本事…咱老子只會干一件事,就是沖出去干爛對面的敵人。你們看,太陽升起來了,看著就是一個好天氣!看吧,今天是上陣打仗的好日子——跟著你們劉總爺,每天都是打仗的好日子!都是打勝仗的好日子!”

  劉宗敏將鋤頭一把丟在地上,他聲音極為洪亮,大聲嘶吼起來,數百人都能將他口中的罵娘聽得一清二楚,“弟兄們,都該干正事了。拿起你們的刀槍,跟著老子去干他媽楊嗣昌的親娘!”

  這數百人的部隊,包括李來亨、高一功、白旺,還有劉宗敏的副將谷可成和辛思忠這些人。所有人都將鋤頭甩到了地上,一齊怒罵了一聲。

  “干他親娘!”

  聲如雷震,氣勢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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