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言的性格是典型的“我主動吃虧無所謂,你占我便宜不行”。
安曉芳想參加項目,可以,但是必須拿出合作的誠意。
聽多了影視圈坑外行的事兒,汪言對此非常警惕。
所以安曉芳的第一次提議,被大少婉拒。
大晟傳媒投資2000萬,占股50,并負責電影的出品發行,以及承擔全部宣發工作,結算后進行扣除。
乍一看是挺公平的,但是汪言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所以鎮之以靜。
身為外行,就要多聽多看多想,不能急。
汪言沒想過人家一上來就開誠布公,拿出最好的態度、最大的誠意,盡心盡力的幫咱搞項目。
你誰啊?
哪兒大?
乍進陌生領域,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
錢倒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尊重。
有尊重,才能做大人物,而不是邊被坑邊被嘲笑的煤二代。
溝通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什么結果都沒談出來,安曉芳公司那邊還有事,主動告辭,約定過兩天再談。
安曉芳一撤,李一胥陡然活躍起來。
“兄弟,別人的第一次試水,都是套著游泳圈進泳池,你這直接下海,有點嚇人啊…”
你才下海拍片!
汪言心里吐槽,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突然轉移話題。
“胥哥,你和安總很熟?”
李一胥沒隱瞞,痛快交底:“李立是我堂叔。”
知道汪言對娛樂圈沒概念,又詳細解釋一番。
“我堂叔有兩家影視公司,其中,和立晨光即將在新三板上市,出品發行過《呻吟時代1234》,《老男孩之猛龍沾醬》,《最好的咱們》,明年的重點項目是《嚼跡》。
霍比特四和我堂叔關系很好,是晨光的股東,我們一起泡過吧。
做呻吟時代12時,我堂叔和安曉芳合作得很愉快。
至于現在,我堂叔忙著IPO和搞《嚼跡》,沒有精力再開新項目,所以我才介紹你認識水平更高的安姐。”
汪言聽懂了,那是一家綁定霍比特、專拍爛片的公司。
不過仍然對李一胥肅然起敬。
這些真正的二代啊,背后總是隱藏著各種關系,隨便翻翻,跟什么都能搭上邊兒。
上流社會是張網,節點和節點之間,永遠有聯接。
不踏足進去,根本想象不到人家日常里交往的都是什么名人。
相比之下,自己的人脈是真的單薄。
不過不要緊,靠不上豪門,哥可以自己做豪門!
李一胥背景再強,不是仍舊得求著哥帶他玩?
王思明更強,王庭娛樂對貓熊搞圍剿,你看他頭疼不頭疼!
“郭玉婷真人好看么?”
“啊?!”
汪言突如其來的思維跳躍,把李一胥弄一愣。
終于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點點頭。
“好看是好看,不過那姑娘的性格有點…額,不好形容…”
“嗯?”
汪言驚訝抬頭。
李一胥向來是個很沉穩的大哥,很少看到他蛋疼糾結吞吞吐吐的時候,看來有故事?
“我和她當然沒什么,接觸不多,吃過兩次飯,慶功宴上見過一回。”
李一胥搖搖頭,想了想,終于還是決定提醒汪言。
“兄弟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呢,我可以幫你牽線認識一下,不過吧,她對男人是真的很清冷,對女孩卻又沒那么冷,不止是性格的問題…你懂我的意思么?”
臥槽!
那個啥?!
汪言聽懂了,因此嚇一跳。
童年時的廣告女神啊,居然…
好刺激!
李一胥看著莫名興奮的汪大少,心里一動。
“兄弟,你要是真那么感興趣,我找我堂叔仔細幫你打聽打聽,好吧?他跟那波演員都特別熟,尤其大秘密。”
你又透露了什么?!
汪言瞪大眼睛和李一胥對視,李公子難得活潑一次,壞笑著點點頭,悠然開口。
“霍導和男演員交情更好呢!在影視圈里,那都不算什么。
你守著底線也會有機會,也能活,頂多就是難點唄。
你看開點,機會不見得一直很多,但是總能和關鍵人物搞好私交,指不定哪個關鍵時刻就能派上用場。
偶爾一次,大家都拿那個當放松的,誰都不會大嘴巴的出去說什么,或者纏著不放。
都如此想都這么做,風氣確實比別的行業更開放。
所以,雖然那個姑娘雖然很冷很難下手,但是如果汪少你想,并不是全無機會。
你年輕英俊有氣質,正常競爭力就很高,再有人牽線,不難的。”
汪言覺得很有趣,輕笑兩聲,卻又突然把話題拐出180度大彎。
“胥哥你對影視項目感興趣,怎么不投《嚼跡》?”
“啊?!”
李一胥又是一愣,徹底被不按牌理出牌的汪言搞不會了。
好好的你突然跳到郭玉婷,我剛想賣個好,你又跳到霍比特…
那位…哥是真的搞不定。
我自己都躲得遠遠的…
“兄弟你這思維,跳躍得可以。”
李一胥搖搖頭,嘆口氣,順著汪大少感興趣的方向,實話實說。
“我堂叔能拿到的好項目是有限的,我硬插一腿,等于是從人家手里搶錢。
你以為那個破時代是想投就投的?
上映時我一眼都不想看,確定投資時,我連500萬額度都搶不到。
別說我,億達影業都沒拿到入場券。
你想想,系列電影,一二部合拍,那是什么概念?”
確實如此。
觀影感受很爛是真的,可是立項時就很火爆亦是真的。
當時是投資人揮著鈔票卻加不進來,和吳晶大哥拍戰狼一時的待遇,完全是兩個極端。
現在,魔女當然沒有那種熱度,可是汪言不缺錢啊!
“新人新作,4000萬投資,安總張嘴就要拿走一半,心倒不小。”
汪大少哂笑一聲,李一胥面露猶豫。
片刻后,似是做出什么決定,李公子又掏出點實底兒。
“兄弟,你實力雄厚不在乎,可是對于正常的影視項目而言,2000萬絕對不是小錢了,人民幣不是津巴布韋元。
安總之所以如此豪爽痛快,是因為,出品發行營銷那里,完全賺得回來。
拿到的投資份額越多,她就越好操作。
制片出品發行營銷一條龍,再加上與院線的良好關系,她可以玩的花活太多了。”
“哦?”
汪言有點驚訝于李一胥的坦誠,挑挑眉。
“愿聞其詳。”
“大致上,制片方發行方可以拿到總票房的39.42,如果制作方和發行方不是同一家公司,將會在宣發費用上做預付結算和占比結算。
假設你注冊一家王庭影業,做制片,但你沒法做發行,得交給安曉芳的大晟傳媒,然后她會在那39.42里和你做結算。
她投資2000萬的前提條件是你出宣發資金,如果你真掏6000萬做宣發,那就等于她用2000萬,換來一部1億投資的大項目的50權益。
她的盈虧點和你不一樣。
假如總票房能到3億,那么屬于你們的共同可分賬票房是1.2億,扣除6000萬宣發費用給你,剩6000萬你們兩家平分,一人到手3000萬,小賺1000萬。
但你是用8000萬賺到的1000萬,她是用2000萬賺來的1000萬。
而且,在宣發中,6000萬的總金額足夠讓她直接賺回2000萬成本。
其中擺在明面上的合理利潤,是600萬,你不懂的部分,有至少1500萬的空間。
所以只要影片能夠上映,她就不會虧,每一分錢的票房都是純賺。”
李一胥解釋得很清楚,汪言聽得很認真。
末了,大少冷靜發問:“有什么辦法可以不讓她賺宣發錢嗎?”
李一胥苦笑攤手:“沒有。你既不能做發行,又做不好宣傳,那些東西太專業。想讓電影火,你必須掏那筆錢。”
“那就讓她賺。”
“啊?!”
汪言果決的態度又把李一胥弄一愣。
兄弟,我剛跟你講那么多,你就這態度?
合著我是白當一回惡人啊?!
李一胥真的看不懂汪言了,來回幾個問題,牽來扯去,始終飄在半空,讓人懵得厲害。
其實,汪大少的思路很簡單,很清晰。
“她只能賺那6000萬宣發資金的固定比例,10或者20都無所謂,其余的貓膩,愛怎么摳都隨她,但是,總票房的比例宣發分賬,想都別想。”
“你想賭票房大爆,先拿固定收益喂飽她?!”
李一胥恍然大悟,隨后,震撼得呆滯片刻。
“可是,票房要爆到至少5億以上才能覆蓋掉那部分成本啊!”
2015年,電影市場一地雞毛。
《速度與基情7》,國內總票房24億。
《嗦妖記》,24億。
《婦聯2》,14.5億。
《夏洛特不煩惱》,14.4億。
《天降雄濕》,7.4億,中美合拍大片,成龍、約翰、崔始源主演。
《呻吟時代4:呻吟到靈魂盡頭》,4.8億。
《絲下山》,4億,陳凱旋導演,寶寶、志玲、富成主演,片子拍得是又大又白…
從以上的例子看,5億票房,難不難?
賊白…啊呸呸!賊難。
李一胥都不知道汪言哪兒來的自信!
其實汪言不敢肯定魔女能把票房爆到5億以上,如果拍得不夠好,或者宣發不夠有針對性,可能1億都是一大關。
但是,既然宣發錢一定會被發行公司賺去,那么,何不讓宣發公司賺個固定數字?
最多最多就是虧掉全部投資,哥虧不起么?
系統一升級,4個月的呼吸工資就有8、9000萬,都砸出去,可勁兒虧!
拍到一半發現素材質量不夠好,導演不行換導演,演員不行換演員,除了小公舉,一切都可以推翻重來。
哥是玩票的神豪,少跟哥講基本法。
發行方想拿總票房分賬,行啊,真金白銀的砸出來陪我瘋!
不敢?
想做穩賺不賠的買賣?
那就乖乖拿好你的固定收益,別惦記太多。
自打決定要拍魔女,汪言就沒準備慣著娛樂圈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明規則潛規則。
拍一部我覺得爽的好片子是第一。
把小公舉捧起來是第二。
給王庭娛樂的主播們打個樣是第三。
其余的,都不在大少的考慮范圍。
所以,其實汪言需要安曉芳拿出來的誠意,不是任何潛規則,而是低頭。
就好比褚鴻,睡行花算什么?
你得服軟,叫我大哥!
褚鴻暫時沒服軟,安曉芳也沒有,李一胥卻服了。
“兄弟,理智上,我覺得你是在胡鬧,有點膨脹過頭。
但是一想到你在搞大胃王吃播時候的瘋狂舉動,我又感覺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
那幾次吃播,正常情況下必然血虧,可是回頭你就跟王公子平起平坐了。
貓熊最近的流量很平穩,但是,所有其余有王庭娛樂進駐的平臺,流量都在漲。
你把影響力擴展到整個直播行業里,只用了三個月。
哥跟你不扯那些虛的,我想陪你賭一把,可不可以帶我一股?”
李一胥仍舊是那么沉穩,但是握緊的拳頭,揭示著內心的激動。
他不是一個特別有商業才華的人,看得不夠遠,對趨勢變化不夠敏感,做事風格以穩為主,守成尚可,開拓沒戲。
但是在人際交往方面,他很強。
所以最冷靜最清醒的做法便是:投資有才華的人,不去做自己的項目。
揚長避短。
他跟著王思明投了香蕉娛樂,并且準備在第二輪跟投貓熊,現在,他又找到一個更好的投資目標。
汪言。
汪言是真的神。
才華神、眼光神、氣質更神。
哪怕偶爾流露出一絲傲慢,都不惹人煩,反而會覺得理應如此。
那家伙就應該是一個高冷驕傲、信心強到近乎于狂妄的暴君。
哪個領袖不是如此?!
李一胥堅信,汪言以后一定能夠做出一番大事。
可能不是魔女項目,可能不是現在,但是未來一定可以。
那么,為什么不提前擁抱呢?
相識于未發跡時,是一種難得的緣法。
李一胥的決心之堅定,令汪大少都有些意外。
高雅、王有財、于秋麗那些人提前抱自己大腿,正常而又合理。
因為她們自身條件比較差,選擇面狹窄,汪言能夠提供的機會,對她們而言,足以改變階層。
可是李一胥不一樣,人家是一線富二代,個人可支配財富至少上億。
汪言認識的富二代不在少數,大部分的態度都是玩得來就一起玩,玩不來誰都別理誰。
抱大腿?
不存在的。
我缺你那點錢?!
哪怕黃旭和呂亦晨那兩條舔狗,其實都是被汪言打服的,而不是因為在汪大少身上看到了事業前景。
李一胥算是富二代里的另類,又是真的會看人。
少少的幾次接觸,便精準看清汪言的價值,咬住就不松口,把大腿抱到底。
或許,這就是人際型精英的奮斗模式?
專心做事和因人成事,沒有優劣之分。
再歷練幾年,轉型去做天使投資人,未必不能成為第二個孫正義。
此時,被“投資”的汪大少心情很是不賴,對李一胥的觀感繼續變好。
但是,仍舊沒有立即同意對方的投資請求。
“胥哥,在商言商,安總那樣的優秀制片人是項目成功的必要條件,所以什么都可以談。你想加進來,除了錢,能給我提供什么?”
汪言講得很直白,把話挑開說。
李一胥很鎮定。
“我能幫你看住制片人和發行方。”
魔都這邊的風氣,談生意都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不太受私交影響。
汪言已經很習慣這種風格,沒客氣,直接扎到更深處。
“如果你和她們沆瀣一氣,我會更瞎。”
“對。”
李一胥坦然點頭,氣度非常宏闊。
“所以可以這樣——我投資制片成本的30,但是只要求20權益。
與此同時,我將帶領一個團隊全程監督宣發,盡可能控制住發行方的恰爛錢行為,讓你的宣發資金盡可能花在刀刃上。”
條件不可謂不寬厚,李一胥是真心想上車。
但是,汪言仍舊搖頭。
“胥哥,你沒搞清楚重點。我并不在乎成本,我只在乎,合作者有沒有讓片子變得更好的價值。”
李一胥楞住了。
不在乎成本?
你在開什么玩笑?!
商業經營的第一課就是成本控制!
只有控制住成本,才能控制住風險,然后在難懂的市場里走遠。
搞不懂是對的,換誰來都得懵。
別人拍商業片只為求財,但是,在所有收益里,汪言最不在乎的就是錢。
如果這是一部能夠賺大錢的爛片,對不起,哥不拍。
如果這是一部最終不賺錢,但是口碑大爆、能把小公舉捧紅、能讓王庭趟出一條路的好片子,OK,需不需要追加投資?
所以,如果你有能夠讓片子變得更優秀的能力,那么高舉雙手歡迎。
如果沒有,只是所謂的降低成本…
我不需要你的投資,因為你會同時降低我的收益。
自信拍好就能爆,不在乎虧損,兩種心態共同鑄就汪言的態度。
在外人看來很難理解——那就對了,誰有資格了解掛逼?
李一胥當然不理解,但是,汪言講得足夠明確,他知道該向哪個方向努力。
沉吟半晌,再次抬頭時,李公子似乎是又下定一個新的決心。
“兄弟,在談到最核心的問題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胥哥您請講。”
“你為什么敢讓安總看完整劇本?”
李一胥目光炯炯的盯住汪言,大少啞然失笑,輕松搖頭。
“因為這個故事改編自一部韓國漫畫,除韓國外的全世界范圍內影視改編版權,都在王庭娛樂手里。”
拿下魔女的改編權,并沒有多困難。
此刻,魔女的本土影視版權仍在洽談中,王庭娛樂搶先下手,甚至給原作者帶來一個巨大的談判砝碼。
原本汪言以為能拿下華語版權就不錯,結果,拿下的是非本土全部改編權。
若非版權穩穩在握,汪言怎么可能第一次見面就讓安曉芳看到加料劇本?
要知道,汪編劇可是把動作指導和特效指導的活兒都給干了,劇本里直接帶著動作和特效效果!
“而且,其實安總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完整劇本。”
汪言笑了笑,點點自己腦側。
“完整的分鏡頭劇本,我都有。就在這兒。”
李一胥恍然大悟。
怪不得!
果然是汪少的一貫風格,算無遺策!
興奮中,李一胥終于下定決心。
“我可以為你拉來億達、中影數字的投資,換言之,等到魔女上映時,我們在那兩家院線的排片會有極大優勢。
再有,魔都聯和院線,我可以為你拿到40的首日排片——這條可以寫在投資協議里。”
排片?!
汪言終于動容。
再怎么小白,排片的重要性總是清楚的。
每一部電影上映,撕排片總是一片血雨腥風。
前期排片越高,票房表現就會越好。
你的表現越好,越能擠壓同期對手的空間。
盤子就那么大,誰吃到就是誰的。
被排片扼殺掉票房潛力的片子,每年都有一大堆。
汪言本來是期待安曉芳能夠解決這件事,但是沒想到,李一胥居然能夠給出一個更好的答案。
但是汪言沒急,冷靜反問。
“如果拉來那么多投資者,宣發就要算到總投資里,模式可能改變,你可以接受么?”
李一胥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點頭。
“可以。總投資暫定8000萬,你保留最少一半,剩下的我們分。然后我來搞定整個前期立項的協調工作,最終協議,以你的意見為基準,我會努力周旋。”
李一胥不可替代的價值終于體現出來了。
汪大少再沒有任何否決的理由。
主動伸出手:“胥哥,合作愉快。”
“好,合作愉快!”
散場后,李一胥開始忙碌,并且每天向汪言通報進展。
講實在的,效率比汪言親自去辦,高得多。
汪大少樂得省心,把精力轉回貸款。
褚鴻坐不住了,周日,再次邀請汪言出來小聚。
項目非常神奇——野營。
汪大少從來都沒玩過野營,其實挺感興趣的。
而且,是時候給褚鴻一個機會了。
但是一想到要和一個中年死胖子對著篝火看星星,抗拒就從每個毛孔往外鉆。
不去?
正猶豫著,褚鴻給了大少一個臺階。
“陳曦她們都會去,再有我們奔馳車友會的幾個老伙計,汪少你開的正好是奔馳,來熱鬧熱鬧嘛!”
嗯,奔馳的面子得給!
汪言馬上順著臺階松口:“好,我還真就對野營挺感興趣的,感謝褚行盛情!”
于是就這么定下了,周日中午出發,周一早上回程。
野營…得帶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