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是開著車來的,汪言和娜吾坐的酒店禮賓車。
找到a4l的時候,林薇薇薅著汪言的肩膀把他往自家小車的駕駛室里塞:“我累,你開車!”
汪大少不怎么樂意,帝都的路太堵,開車體驗相當差。
“你干嘛了就累?”
“心累!”
林薇薇今天就沒打算講理,連推帶搡的把汪言硬給按進駕駛位。
然后扭頭沖正要拉開車后座門的娜吾又是一嗓子:“你去坐酒店的車!回去再跟你算賬!”
眼看著林薇薇火大不消,熊大一句嘀咕都沒有,撒丫子就撂。
一直沖上禮賓車,才敢大口喘氣。
拍著胸口,后怕開始往上翻涌——夭壽哦,好刺激!
奧迪車上,汪言倒是沒怎么害怕。
又不是第一次和平之皮,她能咋滴?
林薇薇不能咋滴,頭五分鐘,一句話都沒跟汪言講。
大少終于沒憋住:“平之啊…告訴你個事兒。”
“放!”
大少沒動氣,很是沉穩淡定的回曰:“眼前的這條路,給我帶來一種很新鮮的感覺。”
“噗!”
林薇薇頓時破功,笑噴了。
能夠用如此鎮靜的態度把迷路描述得如此文藝清新,狗子,你是楊戩派來的哈士奇嗎?!
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嗔道:“下個路口右拐!”
汪言乖乖照辦的同時,仍舊不忘甩鍋:“你該升級原車屏了。”
林薇薇掏出果6plus,打開高德地圖,咔的往中控前面的支架上一橫,似笑非笑的問汪言:“你的手機是不是只能打電話發短信?”
暴擊!
汪言被懟得斗志高漲,笑呵呵回應:“還可以玩微信。哎,你等等,我給你發兩張特別有意思的東東。”
“嗯?!”
林薇薇莫名其妙的看一眼汪言,看到狗子嘴角那抹熟悉的笑,心里頓時浮起一股不妙的感jio。
停穩車等紅燈,汪言掏出手機,找到林薇薇,在照片庫里翻出兩張截圖,點擊發送。
“什么玩意?!”
“你…”
“怎么那么莫名其妙!”
“狗子我跟你講,你要是再敢叫我林平之,我就…我就…”
“哎呀你在哪兒?!”
“你干嘛呢?!”
“今天不是應該有比賽么?!”
“你昨天…”
“靠!”
“敗拿你那莫名其妙的破梗來挑戰姐的容忍底線!”
“平之”撤回了一條消息…
“平之”撤回了一條消息…
看著截圖,林薇薇的臉蛋慢慢變紅,再變紅,又變紅…
最終紅成西紅柿。
“汪言!!!!!!”
突如其來的嗷的一嗓子,吼完,撲上來就開始找地方下嘴。
11月的帝都已經很冷,汪言穿得厚,身上只有臉蛋和手背露在外面,臉不能碰,那就只剩手。
結果剛抓著汪言的手要下口,卻被汪言眼疾手快的反手一捏,穩穩當當捏住腮幫子。
眼珠瞪大、瞳孔收縮、嘴巴張得溜圓…像一條離開水的魚。
汪狗捏著人家的腮幫子,還要發出無情的嘲笑:“你屬啥的?會不會吐泡泡?來,給哥表演一個!”
林薇薇羞憤欲死,瘋狂扭頭。
汪言一身鎖人的絕學,豈能容她掙扎?
馬上松手,反手再摸上平之后脖頸,輕輕一捏…
嘎一下,林薇薇頓時軟趴趴。
“汪言,你混蛋!我要…”
“開車呢開車呢,別鬧,下車給你咬個爽,好不好?”
眼看著林薇薇要瘋,汪言馬上軟下來,溫聲細語的哄。
王八蛋,禍禍人的是你,裝好人的還是你,臉揣褲兜里了是吧?
林薇薇當然沒那么好哄,一口呸出來:“我呸!你給我等著!我非得…”
“劉璃隨便打!”
“臥槽!”
汪言主動“投降”,林薇薇頓時又被噎到岔氣。
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她索性往座椅上一癱,滿臉的生無可戀。
打不贏罵不過,懟都懟不出新花樣,咋辦?
林薇薇已然絕望了,碰到命中的魔星,真的沒辦法。
除非…躲開。
冷靜一會兒,林薇薇突然意識到:今天的狗子,和平時不一樣!
正好憋著一肚子郁結,叫狗子單獨上車,本身就是“有可能”和他講兩句心里話,此刻,受到刺激的林薇薇索性把心一橫,咬牙開口。
“看到我相親,你心氣兒不順?”
“嗯?!”
汪言愕然扭頭,滿臉好笑:“你怎么會這么想?!”
看到狗子比以往更顯浮夸的表情,林薇薇愈發確定。
“是不是,你心里有數!”
汪言搖頭失笑:“誰會把今天的場面當真?我倆就是來看熱鬧的…”
林薇薇亦笑,冷笑。
“今天的所謂相親,確實只是一場鬧劇,我家里沒那么急,成就成,不成亦算是對好友有個交代,但是,他們總會越來越急的,兩年后我畢業,那才是真正的開始。”
汪言心里一突,表情卻古井不波:“所以,重點是什么?”
“沒有什么重點,你知道我今天叫你來是干嘛的。”
汪言終于拿出他特有的坦誠和聰明,直指問題核心:“你希望看到什么反應?”
“反正沒有看到…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說話間,她別過頭,望向窗外,不讓汪言看到自己控制不住的凄然表情。
汪言心里亦不好受,沉默半晌,用盡力氣,冷靜開口。
“你是我最重視、最寶貴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言外之意,聰明人都能領會。
林薇薇沒回頭,低聲回道:“劉璃同樣是我最重視、最珍貴的朋友,我同樣不想失去她…當某一天,我有了男朋友,幸福的走進婚姻的殿堂,我和她的感情便會永遠持續下去吧…”
是的,你們的感情會愈加堅固,但是我們的私人友誼,戛然而止。
已婚女人,是不可能存在男性好友的。
即便口頭上仍舊是朋友,可是不能一起吃飯、逛街、唱歌、聚會,甚至半年才聯系一次,友誼名存實亡。
林薇薇想要表達的隱藏含義,汪言聽懂了,卻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出來。
汪言,終究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小屌絲,正在向著喜怒不形于色的男神飛速進化。
“兩年甚至五年以后的事情,你講得太早了。”
林薇薇驀然回頭,表情是熟悉的那種似笑非笑:“不早啊,多想想,到時候才會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哎,狗子你說,到那天時,我能不能等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汪言想了想,謹慎措辭:“如果只是一個答案,或許都不用那么久。”
“呸!”
林薇薇莫名其妙的呸一口,重新扭回頭。
汪言卻能理解她的心思,微微勾一下嘴角。
和平之打啞謎很有趣,留白再多,都不會誤讀。
若是娜吾…
算了,不能想,血壓禁不住!
回到帝舞,三個人饑腸轆轆的去找劉璃。
三萬剛吃完午飯,納悶得不行。
“你們搞什么?挺大個場面,飯都沒混上?!”
娜吾頓時來了精神勁兒,嘰哩哇啦一頓描述,又把冒死“偷拍”的視頻拿出來給大家看,被林薇薇追得滿屋子亂竄。
汪大少懶得再和她們摻和,回酒店吃飯去。
后續如何,不得而知。
今天最大的收獲,或者說,最大的意外,就是拆掉毛玻璃,卻保留下最后一層窗戶紙。
如無意外,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那層窗戶紙都會好好的糊在那里。
古代的窗戶紙大家都懂的,不隔音,但是人家兩口子在屋里面搞事情,你聽得再怎么癢,癢到抓心撓肝,揍是看不到。
當然,那玩意兒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我們汪大少當然是君子,眾所周知、有口皆碑、享譽華夏、馳名國際…
吹完收工,吃飯去。
下午,汪言面試了四個應聘者,給王庭娛樂帝都分公司招的經理。
履歷和能力都挺一般的,讓大少有些舉棋不定。
如今才15年末,直播行業,滿打滿算才發展兩年多,又一直在擴容,人才缺口巨大。
劉昆和陳漢東,看上去都是馬屁精,沒什么能力的樣子,其實已經是行業里少有的資深人才。
只要有足夠的錢,做什么事業都會輕而易舉的成功?
誰要是這么灌毒雞湯,大嘴巴子抽丫準沒錯兒。
目前特別有錢、特別敢花、做啥啥賠的例子,阿里大文娛絕對是教科書,那可真是燒得慘烈。
額,眼前不算最慘烈的,等到馬總玩票的功夫片上線的時候,整個文娛大板塊才在慘烈中浪出一條獨特的道路——爸爸去哪兒啦?
王庭娛樂面對的困難,性質上差不多。
攤子突然鋪開,極度缺乏專業人才。
汪言都得親自來帝都確認場地,并且親自招人,可見多缺。
今天的四位應聘者,對直播行業的理解比汪言都差出去老遠,顯然只是看到王庭娛樂的名氣,前來投機的混子。
用吧,能湊合用,但也僅僅是湊合事兒。
不用吧,一時間又找不到更好的。
汪言正頭疼呢,林柏舟突然打來電話。
“汪言,你那管事兒的招沒招到?”
白粥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汪大少心里一喜:“怎么,你有好推薦?”
“上次人家親爹給你跪下那個朱季軻,你還有印象沒?”
“朱季軻?!”
汪言頓時愕然。
心里沒指望著林柏舟毛遂自薦,因為帝都分公司的級別和作用實在夠不上,林柏舟來了簡直是大材小用,浪費材料。
再說人家有自己的工作,裝修的事兒都只能扔給呂亦晨,顧不上管。
汪言對此很理解。
可是怎么都沒想到,從林柏舟嘴里出來的候選,居然是那貨!
林柏舟細細解釋。
“那晚上我不是全程在場么?挺可憐那爹娘的,前天就抽空去醫院看一眼,和那小子聊了有20分鐘,感覺那小子改變挺大的。
剛才人家出院,給我打來電話,請我吃飯。
我沒去,然后朱季軻就直說,想央我給他找個正經工作,不怕苦不怕累,能學到東西就好。
呂亦晨那孫子已經徹底不管朱季軻,我還挺可憐他的,就問他平時有什么愛好。
結果就仨:賭牌、打游戲、看直播。
仔細一打聽,那貨總在魚平臺白嫖游戲主播,然后到繁星去打賞女主播,前后花的錢可能就三四萬,但是能吹會嘮,跟不少大哥和主播都熟,直播里的歪門邪道更是門兒清。
我剛好想起你那里缺人,就跟你提一嘴。
我的感覺是,現在的朱季軻,確實是憋著一股子洗心革面、干出點人樣的勁兒。
當然,如果一直蹉跎下去,一年半載以后怎么樣、會不會重蹈覆轍,那很難講。”
汪言聽得直想笑:“喲,你還有這份治病救人的善心呢?”
林柏舟不好意思的回道:“主要是他爹媽太可憐,天下父母心都一樣,感同身受。”
“對。”
汪言點點頭:“上回我就覺得,人只要有孝心,就還有救。”
“那怎么著?”
“你帶朱季軻來香記吧,怎么著都得給人家一個當面感謝我的機會。”
“嗯,看看小朱面對你時是什么表現吧,我很好奇。”
“成,來吧!”
當林柏舟接上朱季軻,明確講要來“拜訪”汪言時,朱季軻整整哆嗦一路。
一大半是怕,但不全是怕。
情緒之復雜,難以言喻。
汪言將會面地點放在景閣貴賓廊,從朱季軻拄著拐進門開始,就安靜的注視著對方。
“汪…汪哥。”
別別扭扭的,朱季軻最終喊的是汪哥,而不是汪少或者汪爺。
汪言點點頭,扔出的第一個問題,就讓朱季軻一愣。
“恨不恨我?”
“額…最恨呂亦晨,然、然后有恨您,最初有,后來慢慢的就想開了,不、不太敢…”
朱季軻低眉臊眼的看著茶幾,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有點萎靡,但是,比起曾經的桀驁不馴,現在卻平靜得多。
是個好的變化。
汪言沒有刻意切換影帝模式或者教父模式。
面對一個朱季軻,不至于。
什么都不做,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就是一座對方永遠越不過去的山。
“嗯,坐。”
汪大少點點頭,示意對方坐。
爾后,慢條斯理的開口閑話家常。
“不敢是一種很好的心態,我同樣有很多事情不敢做。”
朱季軻愕然抬頭,難以置信都寫在臉上——
殺人您都親手殺過不止一兩個,居然有您不敢干的事兒?!
咳咳,低調!
汪大少舉起酒杯,隨意又似是認真的回應。
“不敢,代表著一個人終于開始懂得敬畏,開始正視以前刻意忽略的現實——我很渺小。
正因為深知自身的渺小,所以我必須謹慎確認每一件事——哪些能做,哪些不能。
你現在跟我講四件事,兩件不能做的,兩件必須做的。
講得好,你就可以跟我。”
“啊?!”
朱季軻一愣,然后緊張得滿腦門汗,磕磕巴巴開講。
“我最想做的事兒…額,出人頭地,賺錢!然、然后好好孝敬父母!
不能做的…那個…以后堅決不碰賭博,不讓我爸再為我求人哪怕一次!
再有…再有…堅決不能惹您!”
有意思!
朱季軻或許仍舊不太懂得敬畏社會,但是,對于汪言的敬畏,卻已經深入骨髓。
只此一點,這人就可以用。
再往深處看,他對父母的孝心是發自內心的。
上次朱父的那一跪,徹底將這傻貨的自尊心粉碎,時時刻刻都像一條鞭子抽在后背,以做警示。
行吧,可以觀察留用。
汪言決定給對方一個機會。
反手可滅的小人物,沒必要顧慮太多。
帝都分公司不涉及現金和賬目,總賬都在總公司那邊,即便出現概率極低極低的最壞情況,朱季軻亦無法對汪言造成傷害。
那么,何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其實,像朱季軻和呂亦晨這種狀況,忠誠度絕對比正常聘用來的員工要高得多。
后者是給錢打工,那倆貨是因為敬畏恐懼而生發出崇拜,怎么比?
“你被錄用了,經理助理,實習期月薪8000,我會親自向你父親講明情況。明天去找呂亦晨,開始干活。第一項任務是…監工。”
汪大少講話時,朱季軻的表情不斷變幻,有感激、有激動、有心動,到最后,目光閃爍著點點興奮狂喜。
居然有機會給呂亦晨那孫子找麻煩?!
得嘞,您瞧好吧!
林柏舟搖搖頭,對汪言豎起大拇指。
御下之道,在恩在德,在威在嚴。
其中之度,存乎一心,不守定式,無法言傳。
以汪言的年紀,卻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拿捏住其中分寸,當得起一句多智近妖。
當林柏舟滿心敬佩的時候,卻不曉得,汪狗拿捏住你妹的七寸時,更特么的輕描淡寫。
你以為汪大少的天賦是點在了管理上?
錯啦!
其實是點在了洞察人性上。
那兩個字,合起來讀、拆開來讀,都某問題。
總而言之,不僅僅是帥那么膚淺。
“來,敬你一杯實習酒,祝你在正確的路上走下去,走遠。”
汪大少舉杯,簡簡單單的一句結語,又讓朱季軻打滿雞血,斗志勃發。
“大恩不言謝,您看我表現!”
朱季軻雙手舉杯,恭恭敬敬的一飲而盡。
汪言則只是輕抿一口,隨和的笑笑,目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