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六子一家子忙碌著,左毅會心一笑。普通人的家庭生活,真是久違了。倒也不介意這里簡陋與否,別有一種溫馨上心頭。
不一會兒,矮桌上擺上了涼茶,飯團,幾種花式的米糕,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燉山雞,一盤清蒸的海魚,幾樣自家腌制的小菜,一小壇米酒,菜式雖是普通,也是傾盡了小店的所有。
小六子的姐夫是個老實人,一條腿跛了,不太愛說話。小六子的姐姐卻是個爽利性子,從弟弟那知道了左毅的身份后,更是忙不迭的道歉,說是小店簡陋,怠慢了貴客。
左毅直言,本來就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簡單吃飯就好。這里挺好,不需要特意招待我們。大姐店里事多,去忙吧。
見到左毅和言悅色,很好說話。前面店里不斷有人來吃飯,小六子姐姐只得歉意地告退,到前面忙碌去了。只有小六子抱著外甥小牛,坐在一旁伺候著。
此時,清風徐來,柳枝時而拂面,坐在樹蔭之下,望著幾丈外的青水河,走舸過往,清波流動,雖然店前時有喧鬧,卻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
左毅對環境挺滿意。對飯食也挺滿意。吃久了木家的山珍海味,真不如普通百姓的家常便飯。
邀著小六子過來一起吃,小六子說什么都不去。小六子懷中的外甥小牛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盆中的山雞,口水真流。
左毅會心一笑,伸出手將山雞的兩只腿給撕了下來,遞給了小六子和小牛。“吃吧。”
小六子卻要推脫,左毅硬是塞了過去。道:“辛苦了半天,你也是餓了,請你吃雞腿。這小牛,騎馬打仗半天,也餓了吧!”
小六子這時才將雞腿接了過來,先給了小牛一支。小牛歡喜的接過雞腿,說了一聲:“謝謝大叔。”便一大口咬了上去。小六子卻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著,便不再吃了。不時的給小牛擦著嘴角的油漬。
他心情很好,一邊吃飯,一邊不時的與小六子聊上兩句,遞給小牛兒雞肉和糕餅,逗逗“小盆友”。
小六子的姐姐再次過來,給他們送上熱湯面時,看到兒子手里正攥著另一支雞腿向小六子嘴里塞,嘴里還說道:舅舅吃雞腿。她趕緊過去,將兒子抱了過來。見地下還丟著一根啃得光滑的雞腿骨。連忙說道:“孩子不懂事,真是打擾貴客了。”
左毅笑了笑,擺了擺手。“大姐,不礙事的。這孩子挺好。可愛的很。”
這時小牛兒將手中的雞腿遞過去,口中奶聲奶氣的叫道:“娘親,你吃。”
喜得小六子的姐姐“呵呵”的笑出聲。“好孩子。娘親不吃。你吃吧。”
見到母慈子孝的一幕,倒讓左毅感動,心里猛然一熱,眼淚險些出來了。忙端起熱湯面,低頭吃了起來。
經過木府那些事,這一幕的正能量讓左毅心中也是欣悅不已。人一開心,話也多了些。“大姐,你這兒的生意可好?”
“不瞞先生說,這一段時間,開海船多,來往的商販也多,生意還算可以,平時不好不壞,勉強糊口而己。這年月,老百姓有口安樂飯吃就不錯了。”
“看你們兩口子在店里忙起來,小牛兒一人呆著,何不讓家中長輩照看小牛兒。”
聽左毅如此說,小六子和他姐姐二人滿面傷痛。半晌后,小六子姐姐紅著眼睛開口說道:“左少俠不知。我家本住在城外二十里外的趙家莊,家中也有幾畝良田。前幾年,倭寇上岸劫掠,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小牛的大舅都被殺了,我們當家的腿也中了一箭,得虧保全了性命。為了治當家的腿傷,把地也賣了。當家的腿雖好了,可是干不得重活了。沒辦法,才在幾位親友的幫助下,在此地開個茶水鋪子,兼賣些飯食。”
說著,小六子的姐姐擦拭了眼角。“這幾年,最苦的時候也熬過來了。茶水鋪子也能賺些小錢,一家人吃得飽穿得暖,小六子大了些也在李掌柜處當個小伙計,混個肚飽,掙幾個零錢。等小牛兒再大些,便好了。”
這一番話,讓左毅心中沉重,怒形如色。“這倭寇,真是該死!”
“誰說不是呢!”小六子姐姐也憤然說道:“天殺的倭寇。這惠州,被倭寇殺了多少人。聽來往的客商說,這些年沿海到處都有倭寇出沒。朝廷的官老爺只知收稅,也不說出大軍殺盡倭寇。”
小六子也插話道:“前些日子,都傳木家船隊在海上大破海盜,殺了近千倭寇。大伙兒都高興壞了。我姐夫專門買了一掛鞭炮燃放慶祝。”
“可惜木老爺一家人。哎!”小六子姐姐也感嘆道。“明日木老爺家出殯,我和你姐夫都說了,要去送一送,磕個頭。木家這次也算是為咱家報了仇。”
“我也去。”小六子激動的說。“待我長大了,我就去從軍。專殺倭寇。”
聽了這姐弟倆的話,左毅對沿海倭寇海盜的猖獗有了更直觀的了解。更是對深受倭寇之苦的民眾的痛苦遭遇感同身受。他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么!后世,對日本強盜的痛恨,是全民族發自內心的。做為穿越大軍中的一員,既然遇到了倭寇,不做些什么,怎對得起這一身苦練的武功。
“胡說什么?”小六子姐姐生氣了。“咱們家只有你這一根獨苗了。趙家要靠你傳香火。再說了,你有什么本事去殺倭寇。還從軍。你看衛所的兵都與乞丐差不多,城里的兵守守城門還行。哪次倭寇來襲,不都是把城門關的緊緊的,躲在城墻上發抖。”
“姐!你不要小看我。”
“不要說了。等你再大些,姐求前街的王大娘給你說個媳婦。成了親,生個兒子。也算是我給爹娘交代了。那時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姐不管你了。”
小六子只能怏怏收聲。
“娘親,你不要生氣舅舅了。”小牛兒倒是機靈的很。
這時,小六子姐姐才醒覺,還有客人在旁邊。很是不好意思。
左毅看著這姐弟倆,覺得十分有意思。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六子這時問道:“左少俠。那天木家在海上與海盜作戰。您武功這么厲害,一定也殺了不少倭寇吧。”
左毅不想說什么。只是含糊著說:自己當時在指揮船上,與木老爺在一起。
小六子就是不信。
吃過中飯。休息片刻,二人婉拒了小六子的殷切相送,便告辭了。臨走時,小六子姐姐、姐夫說什么都不要收他們的飯錢。沒奈何,左毅只得悄悄地在飯桌上放了一張十兩銀子的銀票。
回到木家,不一會兒,木岫便找了來。說明了木氏的四位家主終于在木老夫人強勢和靈活的手腕下,紛紛敗下陣來。終于松口承認了木岫擔任惠州木家的家主。
這些自是在意料之中。左毅自是表現的淡淡的。
師兄弟二人閑話了一番,便散了。
第二日,木家出殯。成為了轟動全城的一樁大事。吉時已到,辭棺啟靈,出殯的隊伍占了一整條街。除了木家親朋故交,廣東、福建兩地各大門派,地方幫派的首腦親臨或是派出代表,當地官府官吏不好出面,也派出親信人物前來相送,好不氣派。隊伍吹吹打打,幡旗招展,和尚老道,唱經打磬,紙錢開道,香火燎天,白衣如雪,哀聲一片,好不熱鬧。
不時有親友擺案路祭或是感恩木家殺倭的百姓遙遙行禮。好半天才行出了州城。行出城南十里,便來到了木家祖墳。又是一番喪葬禮儀,直到傍晚時分,方才完成下葬。
望著木炟的墓碑,雖寫著木夫人與之合葬,其實木家早已宣稱木夫人與木巒、陳氏一樣,尸體與福船沉入大海,只在木炟墓側立了衣冠冢。實際合葬的是木岫的生身母親。左毅長嘆一聲,真實的歷史就是這樣被掩蓋的。
正自出神時,忽然有了動靜,左毅聞聲,抬眼看了過去,此時走過來在墳前拜祭的正是四位家主。四位家主兩個中年人,兩個老年人,自是代表木氏各房,前來送別。為首之人正是福州長房的家主,木氏一族的族長。只見此人六、七十歲年紀,枯瘦身材,須發花白,面色蒼桑,眼睛瞇縫,頜下一縷山羊胡須。不知內情之人,初看以為此人就是一位為學多年的老學究。誰知其人竟是一族之長,黑白通吃,暗收死士,心私陰暗的老賊。
此人與其他三位家主拜祭之后,拉著木岫的手,細細叮囑,好半天才撒手,顫顫微微地由人扶著上了來時的馬車。
左毅冷冷地看了一眼。遠去的馬車,便收了回來 這一日午后,木府內宅。木岫正陪著大病初愈的木老夫人說著閑話。話說自從木府喪事后,木老夫人便一病不起。直至本月月初,方才好轉。木老夫人得病期間,木岫自是每日晨昏定省,殷切照顧。在處理木家事務上,也很是得了老夫人在榻上的指點。
這時,大丫鬟紅蕊從外面進來,通報了一個消息。
“老夫人,少爺。福州長房前來報喪。說是長房家主八日前暴斃。”
老夫人面色雖然沉靜,但是眼神一縮,好半天才淡淡地道:“知道了。好生招待來人。下去吧。”
待紅蕊出去后。老夫人方才開口道:“岫兒,你師兄走了幾日。”
木岫很是平靜的說道:“初二走的。已經離開十七日了。”
“老族長死了。你作為后輩親自走一趟吧。”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道。
木岫點頭稱是。
從老夫人房內出來。木岫打發隨從離開,自己慢步行在院內。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左毅居住的院子,方才清醒過來。師兄已經繼續歷練行程了。
木家喪事結束后,左毅又呆了三個月。三個月里,全力幫助木岫練成了嵩山內功第一層,傳下了第二層的功法,傳下了嵩山劍法前十二招。并說好了,要他好生勤練武藝。明年開春時分,會再來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