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大會第一天的斗獸結束后,賓客們可以到斗獸場旁邊的餐廳用餐,也可以在房間里訂餐,但是奧布斯沃德與曇花獵團等人,則必須待在餐廳專門為角斗士開辟出來的一個密閉房間用餐。
說是密閉房間,其實更像是一個動物園。
他們的房間三面環墻,第四面則是一道鐵柵欄,他們被關在鐵柵欄里,坐在擺有精致菜肴的桌子旁,享用著晚餐,而柵欄外,是時不時走過來欣賞他們吃飯的賓客。他們白天是在場上供人娛樂的工具人,晚上是被關在房間柵欄里供人欣賞的動物。
奧布斯沃德安靜地吃著他碗里的食物,刀叉在肉塊間移動,總有些人會過來說“你們怎么還不死!居然讓我輸了一大筆錢!”,亦或者是過來朝里面吐口痰,但是守衛在鐵柵欄旁的幾個護衛可不會制止。權貴階層里也總會出現一些充滿“激情”的人,他們也會滿嘴噴糞,但是奧布斯沃德仍然靜靜地吃著他飯,吃完飯就在這個房間另一個角落的床上休息。
直到桑德·希爾出現在了外邊。
宴席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圍觀在柵欄旁的賓客都沒了蹤影,守衛們在空曠的過道上打牌,桑德·希爾則踏著他穩健的腳步走了過來。
他的聲音如夢囈般在空曠的屋宇內回蕩:
“奧布斯沃德,奧布斯沃德,奧布斯沃德,我親愛的白教堂區的黑幫領袖。”
他的聲音又如夢魘般在奧布斯沃德的耳邊炸響。
奧布斯沃德嚇得從床上挺起了上半身,一手抓著被褥擋在身前,看向了柵欄外有著雕塑般面容的桑德·希爾,他的耳朵很寬,這讓他梳起大背頭后更顯得兩邊耳朵異于常人的寬大。
桑德的面容帶著微笑,友善的看向奧布斯沃德:“好久不見,不是嗎?也許可以麻煩你下床來見我。”
奧布斯沃德翻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了過去,他站在飯桌旁,離桑德大概兩米遠的地方站住了,身上穿著條紋睡衣,面色有些蠟黃。
“過來,奧布斯沃德,我跟你說些話。”桑德站在柵欄外顯得人畜無害。
“不了,桑德大人,我在這就可以了。”奧布斯沃德略側著頭,不敢正眼看桑德,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太每種,于是便側著頭,倔強的只看一半。
“噢,奧布斯沃德,在印象里,你膽子可是非常非常大的啊。”桑德手撫上了欄桿,“我很恨你,非常非常恨你。”他有些咬牙切齒了,“但令我奇怪的是,我早上居然壓你贏,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不知道。”
“以前有很多人叫我‘暴君桑德’,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不知道。也許你——”奧布斯沃德聳了聳肩,“很殘暴?”
隔著一道鐵柵欄,柵欄里的曇花獵團聽到來者是中德蘭區的桑德·希爾,都紛紛把驚訝的目光投向了奧布斯沃德,他們實在不理解,這個造型滑稽個子矮的平凡獵人如何與一區之主產生糾葛的。
而柵欄外的那些打牌的守衛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娛樂,都有些戒備的圍過去了。
“大人,請您離這柵欄遠些,達奧拉大人不希望他的賭注發生意外情況。”護衛中有個領頭的察覺氣氛有些微妙,便想盡到自己的職責。
可桑德·希爾沒有理會他,他一只手背負在身后,另一只手很紳士的朝奧布斯沃德招了招:“也許你可以走近一點,我講給你聽。”
他的動作,就像兩個親密的朋友真的要耳語一般。奧布斯沃德手在大腿兩側敲擊著,他吞咽了好幾口唾沫,最終嘗試著邁出一小步。
就在這時,艾伊娜突然出現在了門口,她高聲呼喊道:“小心!”
奧布斯沃德聽言,立馬收回要邁出去的步伐,還往后退了好幾步。
只見桑德·希爾把他身后的手伸了出來,那上面灰白色的靈能涌動,就像一簇幽火般在手中盤旋著,等待著血肉予它焚燒。他轉過身子,朝著站在門口的艾伊娜說道:“為什么要大驚小怪?我只是想嚇嚇他而已。”
他大笑了起來,又把身子轉過來朝著奧布斯沃德輕聲說道:“奧布斯沃德,如果你足夠幸運活下去的話,那你要記得,明天、后天、大后天…我都會押你活著,而到了最后一天,我會押你死。”
他的雙眼極富魅力,說完朝著奧布斯沃德眨了一下眼睛。桑德·希爾就這么返身邁步離開了這里,路過那些護衛的時候,他手中的幽火一下子躥了出去粘在了一開始說話的那個護衛身上。
眾人看到這灰白色的幽火分解成了一條又一條無形的蛆蟲,它們鉆入護衛的皮膚,又從所有有洞的地方鉆出,一進一出間,它們像是繁衍了無數次的樣子,將整個人的血肉都啃噬殆盡了。幾聲凄厲的嘶吼后,便只有一具白骨提醒眾人這里曾經還多著一個人。
“晚上好,小姐。請便。”桑德·希爾路過艾伊娜身邊的時候,紳士的致意了一番,便笑著離開了。
艾伊娜有些懼怕地往后躲了兩步,真的看見他離開后,便讓護衛把尸骨收拾出去,自己則快步地跑到了那道鐵柵欄邊,激動地問候道:“小奧!小奧!我…我…小奧,藍色鳶尾花都開了,它長得很好,很好看。”她的目光如柔水,看著奧布斯沃德的身影,像是要把后者融化進眼眸似的。
奧布斯沃德看見艾伊娜沖過來,感覺比面對桑德·希爾還緊張,他低著頭,像是在糾結著什么,掙扎著什么,最終,他好像做出了決定,抬起頭來,露出了笑容。
“艾伊娜。”他呼喚著她的名字,一步步走過去,把臉湊近了鐵柵欄,雙手撫在上面,柔聲道,“艾伊娜,我想你。”
這話如一頭小鹿竄進艾伊娜的心房,她的臉瞬間紅透了,又有淚珠從她眼眸中流出:“小奧,我真的恨透父親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你,你救了我,你救了哈維,但為什么他要這樣對你?”
但還等奧布斯沃德接話,艾伊娜就有點情緒崩潰地說著:“都怪我,都怪我,這一切都怪我,如果我沒有讓父親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的話,他就不會這樣對你了,都怪我。”
她哭了起來,哭得讓在場的任何人都覺得是自己有罪。
“艾伊娜,艾伊娜,聽我說。”奧布斯沃德想去觸碰她的臉,最終手還是停在了半空中,縮了回來,他輕聲安撫著,“這是我的錯,艾伊娜,不怪你。你父親有理由不喜歡我——我只是個仆人,但是你,你可是千金。”
“別這么說,小奧,不要這樣說。”艾伊娜拂去自己的淚痕,她著急地從挎包里拿出一個木筒子,將它遞給奧布斯沃德,“我問了哈維,你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他給我了這個,叫睡眠煙筒是嗎?你快拿去。你還有什么需要的嗎?快告訴我。”
奧布斯沃德有些驚喜的接過了睡眠煙筒,看向艾伊娜的眼神又恢復了最初的純真,但是他很快又有意識的壓制自己這個想法,哽咽道:“這就夠了。但是,艾伊娜,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出去嗎?”
艾伊娜回頭看了眼,發現那些收拾尸骨的護衛還沒回來,便湊近欄桿小聲地答道:“我會弄到你這個密室的鑰匙,但是你要等我,好嗎?小奧,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嗎?”
“我會的,艾伊娜,我可是被刀刺中胸膛都沒死掉的人,怎么會死在這呢?”奧布斯沃德露出笑容,看上去笑得好像很勉強。
門外護衛的腳步聲已經響起來,他們踏得很大聲,好像在刻意提醒里面的人要注意談話了。艾伊娜拿出手帕將淚痕抹干,恢復了端莊的姿態,她最后輕輕地說了一句“等我。”便在護衛們進來后,離開了這里。
奧布斯沃德把睡眠煙筒收了起來,躺回了床上,他腦海中構思著未來幾天要做的一些事,卻被曇花獵團的那個獨眼女人給打斷了。
“你可真是個大忙人。”
奧布斯沃德沒有回應她。刀花便走了過去,拉了張椅子坐下去后說道:“你在演戲對嗎?也許你對她真的有感覺,但是,你演得太假了。”
奧布斯沃德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閉上眼睛聽著。
只聽刀花繼續說道:“呵,那個小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當然看不出來。但是我,我可是個老女人了,我聽得出來,你這種男人說話的語氣,就是在哄小女孩,把她們耍得團團轉,圖她們的身體與錢財。嘖嘖嘖,真是個混蛋。”
奧布斯沃德轉過臉來,他的嘴角輕輕勾起,眼神玩味:“我本來就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