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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鄉遇故知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唐朝指的,正是朱顏夫人身邊的負劍護衛。

  朱顏夫人在聽到唐朝索要彩頭時,心中篤定唐朝是借此會帶她出白帝城,萬萬沒想到那個混蛋居然敢消遣自己。

  朱顏夫人氣惱的柳眉倒豎,胸脯顫顫巍巍,有些賭氣的起身就要離開。

  唐朝高聲喊道:“夫人慢走,還請留下這位好漢。”

  朱顏夫人咬著牙沉吟片刻,又轉身回來,搖晃著腰肢躺在椅子上,以扇遮面,悶悶道:“此事妾身可做不了主。”

  負劍男人點頭道:“夫人是可以做主的。”

  朱顏夫人心中破口大罵男人都是王八蛋,沒一個好東西,她冷嗖嗖道:“那便不許。”

  唐朝長吁短嘆,好生懊惱。

  負劍男人也長嘆一聲,似乎極為失望。

  一旁的陀飛云說話了:“侯爺為何對這位壯士心心念念,讓外人知曉,怕是要懷疑侯爺葷素不忌呢!”

  唐朝瞇起眼睛:“這位大娘不僅模樣不像人,連人話也不會說。”

  陀飛云眼神陰毒,正要踏步向前,突然眉心一陣寒意,那負劍年輕人不知何時劍已出鞘,一步來到身前,劍鋒直指陀飛云眉心。

  陀飛云素來已蟲蛇蠱毒見長,不擅廝殺,這年輕人的劍法又是神出鬼沒,只一招,她就沒有還手之力。

  那年輕人笑瞇瞇道:“你和他有什么恩怨我不管,勞煩別帶上我,我這人心理比較脆弱,受不得半點委屈,若是一個失手,鬧出人命,我可就待不下去了。”說罷收劍入鞘,返回朱顏夫人身側。

  張鐸從頭到尾紋絲不動,仿佛什么都沒有看見。

  司馬青衫感慨道:“好快的劍。這年輕人的拔劍之術,似乎有些古怪。”

  唐朝點頭道:“傳說中的老猿背劍,起手第一劍,威力絕倫,又鬼神莫測,今日一劍,果然名不虛傳。”

  司馬青衫恍然:“原來如此。侯爺好見識。”這冠軍侯也不像傳聞那般不學無術,為何紅樓密報要把他描述的如此不堪?

  有意藏拙?

  負劍年輕人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唐朝為何對自己頗感興趣。

  張鐸似乎有些不耐煩,皺眉道:“公子,可否開始第二場比試?”

  唐朝點頭道:“當然可以。”于是拍了拍手,轉頭道:“有勞了。”

  祁連城起身,低聲道:“若我贏了,司馬先生再贏一場,就不用比試了。”

  唐朝只是叮囑道:“小心一點,不用拼命,除了司馬先生,我還有后手。”

  祁連城點點頭,今天特別換上一身雪白道袍的他神情肅穆,更顯得玉樹臨風,仙風道骨。

  潘師正雖然對自己的外在條件很自信,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酸溜溜的說了一句騷包。

  祁連城宛如一朵流云般落在演武場上,靜靜等候。

  張鐸身后轉出一個身體瘦長如竹竿的男人,看容貌不過三四十歲,全身籠罩在密不透風的黑袍內,唯有一雙雪白雙手露在外面,十分詭異。

  男人名為陸重山,是貨真價實的魔教中人,出身臭名昭著的幽冥教,動輒破家滅門,燒殺擄掠更是家常便飯,比起萬花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號稱魔教的江湖門派有十幾個,可是能讓白驥鎩羽而歸的,獨此一家。

  白驥前后三次帶領白帝城殺上長恨山,方才將不可一世的幽冥教剿滅。而陸重山是當時的幽冥教的護教法王之一,被白帝城左右二使聯成重傷,只能投降,一直跟隨張鐸左右。

  陸重山來到場下,不懷好意的打量著祁連城,陰陰一笑:“正統諜譜道士,殺起來最爽了!”

  祁連城面色如常,平心靜氣,體內真氣已經按照《金關玉鎖訣》的心法要義悄然運轉,眼中金光明滅,自有一股浩然光明的醇正道韻生生不息。

  陸重山本想以言語擾亂對手心神,可惜祁連城心性篤定,精誠專注,不可動搖分毫。他便收起那些小心思,抬起雪白柔膩如婦人的右手,對著祁連城的胸口遙遙一波。

  祁連城渾身一震,原本沉靜穩定的心臟頓時躁動如擂鼓,他不慌不忙,兩指并攏如劍,將不知何時攀附在身上的無形氣機斬斷!

  陸重山眼神一變,自己這手成名絕技脫胎于南華大澤巫族的牽機術,無聲無息,令人防不勝防,只要給他半炷香的功夫,任你是齊云山真人也要丟掉半條命!

  沒想到祁連城一顆道心通透無暇,六識敏銳,一眼便看破了自己的手段。

  他深知這場比試關系重大,便不再試探,來到祁連城身前,速度之快,猶如鬼魅,一指點向祁連城眉心。祁連城抬手格擋,左手搭在對方手腕,右手還以顏色,指向陸重山膻中!

  片刻之后,兩人過招不下三十次,眾人看的眼花繚亂。陸重山在摸清了祁連城的路數之后,立刻變招,飛起一腳踹在祁連城腹部,祁連城倒飛出去,還沒落地,又被憑空出現在頭頂的陸重山一拳砸中肩膀!

  祁連城穩住身形,腳踩天罡,清喝一聲“九曲銀河逆流定!”結三島印,身畔浮現一條虛實不定的滔滔大河,環繞周身,其中隱隱可見繁星點點,變化萬千。

  陸重山一朝得勢,愈戰愈勇,真氣雄渾浩蕩,拳重如山。眼看陸重山已殺至眼前,祁連城目不轉睛,輕輕吐出一個“定”字!

  傳聞齊云山全真教派有捉定三寶之法,如同那天地敕令,道合體真,無需丹書符箓,便可一語成讖,言出法隨。

  陸重山不以為意就要一拳砸爛祁連城胸膛,可只覺身體一沉,自己的動作變得無比緩慢,周遭的一切動靜都變得遙不可及,似乎連心中的念頭都陷入枯寂。

  陸重山大驚,奮力一咬舌尖,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祁連城手印再變,胸前有青紫兩色道氣凝聚成斗轉星移的玄妙陣圖,紛繁復雜,卻又井然有序,陸重山只覺壓力驟增,肢體僵硬,宛如身陷泥淖。

  祁連城眼見陣法已成,抬起潔白如玉的手掌,原本血肉之軀變得晶瑩剔透,宛如琉璃,手掌平推,陸重山胸口頓時凹陷下去,七竅流血,慘不忍睹。

  陸重山一咬牙,身上黑袍寸寸炸裂,血霧紛飛,以自傷秘法,強行掙脫道訣法陣束縛,踉蹌而退,遍體鱗傷,渾身浴血。

  看臺之上,張鐸眼神晦暗不明。本來以為潘師正的道法已經夠高深了,不曾想這位沉默寡言的齊云山小真人也是不遑多讓。四大道教祖庭果然不可小覷。

  陸重山雖然看著凄慘,卻沒有傷到根本,褪去長袍之后,他自嘲一笑,慢悠悠道:“罷了,隱忍這么多年,雖然有些操之過急,卻也是個機會。”說罷,他抬手放在頭頂,在百會穴的位置摸到了一個硬物,開始發力。

  祁連城聽到一陣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聲,忍不住皺眉。接著他便看到陸重山從自己的頭顱中拔出一根長約存余,形似某種獸牙的東西,遍體漆黑,上面有著細小的金色文字。

  獸牙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死寂蔓延開來。司馬青衫眼神一凝:“佛門手段?”

  張鐸點頭道:“我只知道陸兄確實是西涼人,只是不曾聽提起過過往之事。”

  陸重山扔掉獸牙,滿臉陶醉的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枯瘦的身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起來,滿頭發絲瞬間化為烏有,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健碩魁梧的九尺壯漢,胸前一個碗口大小的金色“卍”字印記,熠熠生輝。

  陸重山睜開眼睛,兩個瞳孔深處各有一頓白色蓮花緩緩轉動,配合寶相莊嚴的“卍”字印記,整個人看上去平靜祥和到了極點,之前陰沉黑暗的氣息一掃而空。

  陸重山笑瞇瞇的看著祁連城,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來來來,小道士,我保證不還手。”

  祁連城心下一沉:“你是何人?”

  “陸重山”瞇起眼睛:“陸重山是我,可我不是陸重山,他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心中所想,對我來說,不過一冊書籍。今日現身,只是過夠了東躲XZ的日子而已。”

  張鐸察覺到異常,大聲道:“陸兄,不必拼命,點到為止即可。”

  一臉詭異笑容的“陸重山”不理會,只是盯著祁連城。

  祁連城頓感壓力驟增,十分謹慎,開始緩緩后撤。

  “陸重山”咯咯一笑:“別走啊,我們好好親近親近”話音未落,便化作一道金光,直直撞入祁連城懷里,祁連城伸手按住陸重山光頭,雙腳此入地面,犁開了兩道溝壑。

  唐朝眼神一變,暗道不好,抽出大鯤刀,就要入場。不曾想司馬青衫與張鐸比他更快一步,兩人同時來到祁連城身旁,一左一右,出手抵在“陸重山”肩頭,將他攔了下來。

  司馬青衫一揮衣袖,一陣清風拂面,“陸重山”不由自主,連連倒退,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又被一拳砸在眉心,張鐸怒喝一聲:“陸兄醒來!”

  “陸重山”毫發無損,揉了揉臉頰,笑呵呵道:“只要我活著,你那陸兄就醒不過來。要不你試著殺掉我?”

  白帝城外。黃龍樓船。

  姚玉樓與僧人心羅相對而坐,姚玉樓滿臉怨氣,恨恨道:“要不是你的佛血,我也不會被擄掠進城,白白遭受這番罪過。”

  心羅滿臉愧疚,不停道歉。姚玉樓唉聲嘆氣:“罷了罷了,誰讓你是我師叔呢。”

  心羅無奈道:“本門是一脈單傳,不曾有同門師兄弟,貧僧沒有師侄。”

  姚玉樓腹誹道你知道個屁,那老妖僧抬手便殺人,硬塞給我一個師叔,我敢說不么?

  心羅見姚玉樓不說話,松了口氣,自己確實不擅長聊天,正要起身離開,突然只覺眉心一涼,接著一股無法抵擋的困意襲來,便沉沉睡去。

  心羅肢體一僵,重新睜開眼,眼神已便的深沉晦暗,說不出的蒼老枯寂,一身白色僧衣也變成了描金大紅袈裟,他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好熟悉的味道,是哪位老熟人?”

  姚玉樓一見那永生難忘的大紅袍,雙腿一軟,差點尿了褲子,趕緊跪下,叩首道:“見過師尊。”

  紅袍僧人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姚玉樓眉心,陰惻惻道:“沒用的東西,這點傷就讓你半死不活,落入這般田地。罷了,看在你這聲師尊得份上,送你一場造化吧。”

  姚玉樓只覺得一股溫煦綿長的氣流由眉心流向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那些水牢受刑的暗傷頓時冰雪消融,只是不等他道謝,雙眼一凸,整個人膨脹了一圈,青筋畢現,全身響起密集的爆裂聲,每個毛孔都在往出滲血。

  不理會被真氣快要撐的爆體而亡的姚玉樓,紅袍僧人沖天而起,如同一朵紅蓮,眨眼便消失不見。

  樓船上,滿頭大汗的季羨云走了出來,肌肉緊繃,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他看著在甲板上翻滾哀嚎的姚玉樓,臉色慘白。

  紅袍心羅幾個呼吸就來到了演武場,看到與司馬青衫、張鐸對峙的“陸重山”,笑了起來:“好!好!好!他鄉遇故知,老天待貧僧不薄!”

  所有人同時抬頭,看到一身紅袍,張狂邪魅的心羅之后,唐朝悚然一驚,心道這是怎么了。

  不只是他,張鐸也暫時掩飾不住內心的震動,打了一個手勢,示意祁連城撤回看臺,他自己抬頭朗聲道:“心羅大師,此番突然駕臨,有何指教?”

  紅袍心羅嘿嘿一笑:“與你等無關,貧僧前來只是敘舊。”

  “陸重山”抬頭看著紅袍心羅,愕然道:“同門?古怪古怪,你這僧袍袈裟實在古怪。”

  紅袍心羅頗為自得的撣了撣袈裟:“認得這身僧袍的,要么死了,要么在菩提方丈中茍延殘喘,不敢出世。既然你不認識,想來只是小輩,不過也無妨,貧僧壓抑太久,今日能直抒胸臆,也不失為一件快事!”

  “陸重山”臉色陰沉下來,雙拳緊握,蓄勢待發。小輩?大言不慚!

  就在此時,唐朝上前一步,大聲道:“兩位既是故人,何不以茶代酒,把盞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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