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報送至朱厚照面前，朱厚照當即喊來了張懋，他想要先問問張懋的意思，然后再告知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
這是軍事，理應先問過懂軍之人再行定奪。
不多時，張懋就來到了皇宮之中。
“臣，參見陛下。”張懋道。
朱厚照扶起張懋，說：“英國公，這里就我們兩人，就不用行禮了。”
張懋憨笑不語，這樣，少不得會被參大不敬的。
“英國公，你看，這是前方送來的最新戰報。”
朱厚照將戰報給到張懋。
張懋接過一看，一字一句的細細讀完，神情凝重。
良久，張懋道：“陛下，此戰大勝，倒是好事。”
朱厚照笑著，勝了自然是好事，難不成還是壞事？
“是呀，我明軍近些年來罕見的大勝。”朱厚照笑著道。
張懋嘆息道：“大勝確實是好事，可是，陛下可見得這戰報上的傷亡人數？”
朱厚照愣了愣，這他倒沒注意，只是一看到大勝兩字就頭腦懵了。
明軍，對陣韃靼人，數十年來，幾乎沒有取得過這般大勝，而到了自己這一朝，就贏得了勝利，這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拿來我看看。”
朱厚照覺得張懋提醒了自己一件非常重要的點。
拿過戰報再次細細一觀，朱厚照皺眉。
“這…”
北征大軍傷亡了足足超過四成。
張懋點頭。
“此番隨軍出征的大軍幾乎都是我大明精銳之軍，除卻鎮守九邊重鎮的邊軍不能動彈之外，這幾乎已是我大明北方全部兵力。”
“可一戰，就傷亡如此之大，需要我大明未來三年、五年，乃至于十年才能夠補足這種精銳之兵。”
一名可戰的精銳之兵豈是那般好養成的，需要操練，需要廝殺，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
這一戰，與其說勝，不如說是慘勝。
張懋哀嘆。
幸與不幸，都攤在一塊了。
朱厚照這才反應過來，慘笑一聲，確實是慘勝。
如果短時間內再有敵軍入侵，大明將只有極少量的軍隊出擊，那是禍端。
“陛下也無須憂心，起碼，韃靼部，五年內不會再大舉進攻我大明疆土，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休養生息的機會。
目前，大明朝災禍頻繁，多地有著農民軍起事，還有軍戶制度，造成大量的兵士逃亡。
一件一件的事情，都等著去解決。
只要不急不躁，大明朝還有機會，回到中興局面的機會。
“英國公說的這倒不假，朕還年輕，有時間，達延汗巴圖蒙克已老邁不堪，撐不住幾年的，瓦剌又被韃靼趕到了西邊，想要侵犯我大明還是先搞定韃靼人吧。”
張懋點頭，朱厚照很年輕，身強體壯，有著足夠的時間去處理大明朝的事情，對于韃靼瓦剌等部形式又看得清，這才是他們大明朝的好事。
“所以說，這就是我們的優勢，有陛下在，起碼我大明朝接下來數十年內是平穩無事的，可專注于發展內事。”
朱厚照舒口氣。
“這一次雖說我明軍傷損極大，可對于韃靼軍的斬獲也極大，就連韃靼軍的主將古巴安都被擒，只不過死了，可惜了。”
張懋道：“陛下，古巴安不可能活著落在我們手上的，他是一軍主將，如果真是這樣，就是他的恥辱了。”
朱厚照點點頭。
“這次，擒獲古巴安的是闕山衛，而闕山衛的都事是黃慎，此事英國公你怎么看？”
張懋心想：恐怕，這才是此番這位年輕的皇帝喊自己來這里的主要原因。
“論功行賞，可，不可對闕山衛，尤其是黃慎大賞，就算他們有大功也不能大賞。”
這是張懋最真實的話，之前，他想獎賞黃慎，后來一想不妥，而自己的孫兒張侖也不能重賞。
朱厚照不明，問：“為何？”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張懋緩緩道。
這一次，調南方金陵城守軍闕山衛北上殺敵就已經足夠引人關注。
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密切關注著這支南方軍隊，聽侖兒來信說，闕山衛被獨立了出來。
這就是排斥性，是北方軍隊排斥南方軍隊的共有性。
如果闕山衛再立下大功，回到北平城，皇帝再對其大賞特賞。
呵呵。
這就難免會引發一系列不可預料的事情。
軍中有爭端，無非就是他們幾家軍中公侯們的爭權奪利。
而張懋要顧及到這些，并提醒朱厚照。
朱厚照年輕不懂事可以理解，可若是他張懋還這般莽撞，壞了陛下欲要改制軍隊的大事，就是千古罪人。
這點，也只有張懋和皇帝兩人知曉。
萬萬不可被第三人知道。
不管有多少壓力，都要頂著，頂在皇帝面前。
朱厚照好似明白了張懋的擔憂，他點點頭。
“英國公所說極是，闕山衛太過引人注目了，這也不是一件好事。”
看著面前這位年輕的皇帝終于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張懋心中很慰藉。
“陛下圣明。”
事情可以慢慢來，最后，就算當有人發現后也來不及了。
這便是張懋心中所想。
“那…闕山衛的功勞該如何處置呢？”
張懋想了想，道：“分功。”
“分功？”
“對，闕山衛吃不下這么一個驚天功勞，索性就分出去，分給整個北征軍，賞眾人。”
“楊一清在此戰中也是發揮出了決定勝負的關鍵作用，他大膽的帶著陜西軍插入戰場，挽救我軍敗勢，這也是大功，不可不賞。”
這也是張懋為了朱厚照在軍中撈取好印象的計策，順帶提拔一些可用之人。
待到以后，就算朱厚照想要動動軍隊，也不會有那么大的阻力。
朱厚照沉思一下，道：“好，就依英國公之言，分功，不過，這對于闕山衛就有些委屈了。”
“陛下可親自召見黃慎，賞其金銀，將闕山衛擴為一軍。”
“嗯？”
朱厚照瞪大眼睛。
“英國公，好主意。”
一軍三千人，亦可五千人，闕山衛擴編了，那就相當于自己身邊的武力強大了。
以后，就會慢慢蔓延。
到時候，誰還敢反對自己？
朱厚照為張懋出的計策大贊。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棍怕老狼拳怕少壯。
朕，沒有找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