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陳留,還是去裂罅”阮木仲拿不定主意。
“來都來了,總歸去看看,再說曲道友生死如何亦無定論。”石春說道。
其他人自也不愿現在就回。
微光蒙蒙,越走岔路越多,一片極廣闊的地底世界。
硫磺氣味卻不怎么濃郁,不像是火山活動的原因。
地底通道可容兩車并行,時有高達數丈,畝許大小的空洞。
偶見界黑藻、藍藻、及各式墨綠草本,并非靈草靈藥,俱是些可在惡劣環境中生長的普通植物。
“鑾山方圓數千里,地底不知演化了多大的面積”
薛通轉了數時辰,前方岔路斜斜向上,似通向地面。
薛通出了地底,稍作小歇,直飛高空觀察地貌,比照地圖標注出口位置。
“山底的演化還需時日,查起來太煩,危險難料,還是先多查些出入口吧。”
薛通花費半月,繞鑾山一圈,查明十余出入口。
薛通背靠山巖,閉目養神。
狼嗷隱約傳來,貌似正與人惡斗。
薛通眨眼便至飛身數里,他絕影步圓滿,足尖無需點地,一層厚實的氣墊,只需向地一壓,即能推動其騰躍百丈。
山坡邊一男一女,正與土狼激戰。
男女先天大成,土狼頂峰之級。
青年男女勉強支撐,道袍血跡斑斑。
土狼張口飛撲,右足漲至水桶般粗細,五爪成鉤,朝女子猛拍,口中吐出一大團黃光。
男子挺劍疾刺,劍芒遇狼足勁風立寸寸崩碎,極品長劍也彎成了弓型。
男子流血的掌口再度撕裂。
“嘭!”
女子連人帶劍摔出,胸口遭光團轟擊,當場昏死,嘴角涌出大股大股鮮血。
土狼血口朝其脖頸咬落。
“噗!”
土狼猛一仰頭,血線四濺。
青色風刃穿腦而出,兩丈土狼只抖了抖腿,便即一命嗚呼。
“阿柊、阿柊!”
男子抱住女子大喊,血淋淋的手掌掏出一枚丹藥,塞入女子口中。
“你師妹”薛通趕至身前,握住女修之手,灌輸法力療傷。
“嗯,多謝前輩搭救!”
男子輕輕抹去女子臉龐上塵土,淚光瑩瑩,點頭說道。
李竣途,賀柊師兄妹乃蒼羽寨修士,蒼羽寨規模太小,甚至算不得玄門,寨主蒼羽道人當年帶十余弟子,在荒山建寨,發展百年至七八十人。
建成的第二年,山寨即歸順了影月宗,借大宗門的庇護生存。
“蒼羽寨日子清苦,丹藥奇缺,藥園植株嚴重不足,外出采集危險,影月宗又幾乎不管。”李竣途說道。
賀柊醒轉,呼吸平穩無性命之虞。
“影月宗沾不到光,那蒼羽道友建寨為何陳留做個莊主豈不一樣何況城里還更安全。”
“師尊只說野外清凈,吾等亦未敢多問,在陳留和寨子里確實無甚區別,蒼羽寨出了名的窮寨,高修不搶,差不多等級的攻寨費力,同樣不犯。”
“野外清靜...蒼羽道友平日常教導汝等”
“師尊閉門煉功,幾月才露面一次。”
“如今鑾山變得愈發危險,你倆出來干嘛”薛通問道。
“師尊讓我倆來的,先后派了三四批弟子。”李竣途說道。
“蒼羽道友平日嚴限汝等外出,情勢凌亂卻急吼吼派人,是影月宗的關系”薛通猜測道。
李竣途搖頭,心情猶豫。
薛通一眼看穿,“怎么,不方便說”
“...前輩乃我倆救命恩人,又非特殊秘密,沒什么不能說的,師尊說鑾山大變在即,要吾等入山底查探,我與師妹還未及入口,就險被妖狼吞了。”
“蒼羽道友具體想查什么”
“師尊主要想知妖獸和...妖蟲狀況。”
“好吧,多謝李道友,改日路過蒼羽寨再登門叨擾。”
薛通取地圖,請李竣途標注位置,又道:“賀道友傷情已穩,休養一月當無大礙,薛某建議你倆坐鶩船速回山寨。”
“嗯嗯,這就走,多謝前輩!”
薛通原本不怎么在意的神經,又重新緊繃,留意起鑾山一帶的妖獸、妖蟲。
妖獸不多,僅見若干土狼,爬蟲類的更少,幾近絕跡,他十日內避開修士三波,遇輕微地動兩次,此外再無值得注意的事情。
“不是說妖獸活動增多嗎,怎反而少了”
“影月宗、炫晶門、冷勛...乃至怪怪的蒼羽寨都在摻和,看來鑾山比薛某想象的更怪。”
“要不直接去蒼羽寨探個虛實,會會蒼羽老道!”
蒼羽寨位置很偏,離鑾山頗近,三千里的路途,不足到影月宗的半程。
數百群山中一座不甚起眼的大山,建了座山寨,前后視線開闊,左右兩山不遠,高度稍低。
幾十人的山寨十余座建筑足矣。
薛通馭云而行,遠遠望見山寨主院似有客人。
“前輩請明示身份,晚輩好速速通稟。”守寨修士說道。
“薛生,大半月前剛救了李竣途、賀柊。”
薛通自到靈界,用的便是其曾用的假名,自稱方便,不易說漏嘴,旁人招呼起來亦聽著順耳,將來名聲大了,也不致讓西漣的后飛升的修士輕易聯想到那個聲名顯赫的真靈血脈之薛通。
沒多久,李竣途匆忙來接,“前輩快快有請,今日來巧了,師尊請的幾個客人也剛到不久。”
薛通能來,證實他遇襲所言非虛,李竣途自然心喜。
蒼松亭。
三老道中間那人蒼青道袍,紋繡孔雀翎羽,六旬相貌,髯須飄飄,修為宗師后期。
蒼羽道人身旁修士與其同級,見到薛通俱拱了個招呼。
“薛道長光臨,貧道因有客無法親迎,還望見諒。”蒼羽說道。
“哪里哪里,是薛某叨擾了。”
一番客套,薛通問起青玉舫邵堂主,“邵堂主來,也是為鑾山底的異狀吧。”
“嗯嗯,蒼羽寨離鑾山最近,蒼羽道兄最是清楚,我倆特來請教。”邵堂主與雙旗門王長老對視一眼,笑呵呵說道。
蒼羽強顏作笑,“呵呵,蒼羽寨勢單力孤,承影月宗眷顧,才偏安于此,鑾山異狀害我夙夜難寐,指教何來之有,貧道還想請教兩位道友,可聽到傳聞,鑾山究竟發生了什么”
“道友在此百年,離得又近,毫不知情不大可能吧,莫非是不愿與我等分享”王長老面色變得難看起來,語氣也不怎么客氣。
“離得近不見得知情,這種常情常理之事,王長老應見得多了吧。”蒼羽說道。
邵堂主白臉,王長老紅臉,一唱一和欲從蒼羽口中問得消息。
蒼羽既不發火也不屈膝,油鹽不進就是不說。
薛通察言觀色,大抵確定蒼羽有料,正盤算如何配合王長老之際,山寨守衛帶了幾人遠遠走來。
直接帶人,預示來人身份修為高蒼羽一截。
雙旗門樂副門主!
雙旗門少說比蒼羽寨大十倍,樂副門主宗師大成,據說與頂峰修士亦可一戰。
樂副門主陰沉面孔,目光掃過薛通、蒼羽。
“薛某告辭,先去客堂喝杯茶”
“幾位道長先忙!”薛通知趣道。
“薛道長勿急,道長救我門生,貧道又無秘密,不妨留下來一起聊聊。”蒼羽挽留道。
多一人在場,樂副門主總歸有所顧忌。
“事關宗門利益,請道友回避!”樂副門主趕走了薛通。
薛通萬沒料到,他正與李竣途喝茶,青玉舫、雙旗門三人,氣勢洶洶闖入了院子。
“蒼羽心懷鬼胎,借口拿物竟然跑了!道友與吾等走一趟罷,李小友同去。”樂副門主說道。
消息對李竣途不啻晴天霹靂,薛通亦極度震驚。
“薛某不過路遇拜訪,毫不知情,去哪”
“影月宗!”王長老說道。
影月乃大宗,老祖天人大成,薛通哪會愿去。
“恕薛某無法從命”薛通話剛說一半,眼前掌影飄忽,樂副門主已抓向他脖頸。
跑了蒼羽,豈能再讓薛通溜了。
更何況薛通乃外人,即便不小心斃了亦是白死。
王長老、邵堂主一左一右,兩只手同時按向薛通肩膀。
薛通平地沖天,樂副宗主只覺手指抓上了一條泥鰍,滑溜溜瞬間脫手。
薛通撞破屋頂,人影眨眼便出了山寨。
樂副門主緊追,薛通影子越來越小,終消失無影。
薛通的表現遠未至天人,大約堪比宗師頂峰的水準。
他雖逃離蒼羽寨,心里卻叫苦不迭:“這下跳河里也洗不清了,薛某成了知曉鑾山秘密之人,更可怕的是得罪了影月宗。冷勛那邊,還不知怎樣了。”
薛通有家不能回,苦等鑾山變故。
地底轟隆如雷滾過。
大地震顫,道道煙柱直插云霄,紅云似惡獸張牙舞爪,狂風咆哮,飛沙走石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薛通走出洞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薛通不知道的是,他藏身地底的一年,冷勛及影月老祖,已將他宣布為要犯!
陳留、寧陽兩地通緝。
阮木仲帶回陳留的骨肉碎末,經冷勛鑒定僅為一人,推測“薛生”殺了曲昱松,后在蒼羽寨露面再度生事,行跡極端可疑。
薛通因此成了要犯。
但鑾山的巨變,改變了一切!
那個曾經或知鑾山秘密的薛生,僅數日之間,就幾乎被所有人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