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通自信爆棚,沿莫羅山腳的大路,健步如飛,向集源城西門而去,集源北部的內城,像他這樣的外來散修無特殊原因不得入內,北門于他,屬不能通過之門。
行近西城門,附近的山坳搭了兩個碩大的灰布帳篷,幾名獸人掀起布簾走了出來。
“哦,蠻族建了臨時營地,要來很多人?”
獸人有男有女,在兩名人族武者的指揮下搬運木偶、轱轆車等物件,忙里忙外。
“人族指手畫腳卻不出力,這些獸人的地位好像不怎么樣。”薛通匆匆路過,念想一閃而逝。
而今他武力翻番,心中戒備與忌憚大減,變得從容好奇起來。
薛通在西城熱鬧的大街找了家酒樓小酌,一邊俯看街上如織的人流。
“集源開個店?去靈氣修煉室煉三元決?”
薛通正思忖間,突見一隊人馬朝西門而來。
三輛車馬各有四名護衛隨車慢跑,最前兩輛豪華馬車,懸掛鬼道場黑底白骷髏旗,其后一輛鹿駝車,風格粗獷,直接以碗口粗細的圓木,削皮后制成輿廂,頂棚堆疊一層厚厚的綠萼細枝。
鹿駝車四角插旗,藍底蒼鷲圖案。
鹿駝高近兩丈,橘色短毛,背部兩只駝峰,頭頂半截珊瑚狀鹿角,短尾巴正怡然自得的輕幅搖擺。
“蠻族鷲部的部落旗,來的是什么人啊。”酒樓食客議論道。
薛通匆忙結賬,擠入看熱鬧的人群。
荒蠻族獸人,結成“獅、熊、狼、兕、虺、鷲、巖”七大部落,鹿駝車的主人顯然來自鷲部,只是身份不明。
“是衍真大道場的馬車,道場主程嵩可是鬼道場長老級的人物。”
“掛旗的鹿駝車好像是第一次來集源吧,鷲部和鬼道場要干嘛?”
圍觀者輕聲的議論鉆入薛通的耳朵。
當車隊行至近前,薛通突然愣住,心頭大震。
車隊護衛中的兩人勾起了他十年前的記憶。
盧方、湯良,昔日在熙山玉場的仇人!
“沒想到此二賊在萬余里外做了鬼道場的弟子!”
車隊行至城門停下,數人下了馬車,與駝車上的一名獸人老者話別,那老者探出大半個身子揮手示意。
獸人老者的打扮與普通蠻族大不相同,穿墨綠道袍,胸前掛一串獸骨項鏈,容貌滄桑,笑得頗為勉強。
三言兩語后駕車的獸人長鞭一甩,鹿駝車揚長而去。
家家戶戶懸掛起神鬼小旗,薛通知道那是重大活動的賀旗,除此之外街道上還掛起了燈籠,碧熒熒的光亮更增添了幾分詭異和神秘。
薛通打聽一番,探知了詳情。
“百圣會”,鬼道場隆重的節日,每年六月初二,日落后舉行盛大的游行慶典,祈愿妖魔鬼怪不怒發人間,保一方平安,游行隊伍最后匯于拜神壇,祭拜各方神靈。
據說今年不但有獸人表演,鬼道場的節目也比往年更多,而拜神壇觀禮的價格比去年翻了一倍不止。
薛通在客棧住下,煉煉三元法訣,等待十日后的盛大慶典。
六月初二。
浩浩蕩蕩的車馬隊在城內巡游,鑼鼓喧天,旗幟招展,大型木輪車上的舞者奇裝異服,佩戴各式面具,裝神扮鬼。
街邊擠滿圍觀百姓,大批民眾跟隨輪車行進,其中以獸人輪車的跟者最多。兩匹健碩的麋牛獸牽引木車,車旁一圈三十獸人舉火把護車而行,車首裝飾青榤木雕刻而成的巨大蒼鷲,車上六名獸人跳著奇怪的舞蹈,面目涂滿油彩,頭扎孔雀尾羽,時而噴火,時而噴煙,引來人群一陣陣的歡呼喝彩。
一個多時辰后,車隊往拜神壇而來,神壇廣場近萬人聚集,輪車逐一通過,頭車是集源城輪車,來到廣場正中,十道火焰齊噴,一條紅龍猛然躥起,張牙舞爪,逡巡數個來回,末了大尾一擺,遁入云層消失。
廣場兩側高閣,薛通在次高層觀禮,他金瞳眸光閃閃,辨識出紅龍系幻術化成,龍身中央的靈樞若緩緩釋放法力,法力將盡時紅龍奮力一掙,遁入高空。
人群歡聲雷動,齊刷刷伏地跪拜,叩首祈禱。
輪到鬼道場表演,小山般猙獰的魔神懸于廣場上空,揮舞黑色巨斧,狂風刮面,無數觀者嘰哇鬼叫,瑟瑟發抖。
其后是獸人牛車登場,六名獸人口中念念有詞,跳起奇怪的蠻族舞蹈,車首蒼鷲驀然化作一股青煙,一只翼展超過三丈的大鷲,怒目圓睜,沖天而起。
蒼鷲高空盤旋,俯沖而下,鷲翅巨大的陰影所過之處,帶來恐怖死亡的氣息。
“獸人的幻術和機關術像模像樣,看樣子是前幾日所見的那位老者的杰作。”
卻見到一粒黑色石子以極快的速度擊中大鷲的靈樞,悄無聲息的化成一團黑色的粉末。
此時蒼鷲正離薛通不遠,隱秘的變故未能逃過他金瞳的眸光。
薛通大驚,“不好,要出事!”
大鷲探出利爪,抓起數人甩了出去。
幾人頭肩稀爛,早已一命嗚呼!
萬人登時大嘩,潮水般涌向各個出口,滿世界哭爹喊娘的聲音。
“妖畜!”
觀禮閣內轟出左右兩道耀目金光,以雷霆之勢擊中鷲翅,蒼鷲身子一歪,墜落地面猛烈炸開。
爆炸點火光四射,血肉橫飛。
“獸人作亂,哪里跑!”
高閣中呼啦啦飛出十數名后天武者,將獸人輪車團團圍住。
三十六名獸人唬得目瞪口呆,傻站呆立,其中僅兩人武徒后期,在鬼道場后天面前全無抵抗可能,皆一言不發,束手就擒。
“明顯有人搗鬼,陷害蠻族!”
薛通心念一動,趁亂離開,極速向西城遁去。
城西山坳,帳篷外火堆。
“爾木哥,你好像坐立不安,有心事嗎?”一名年青的獸人女子問道。
那名叫巴爾木的獸人男子愁眉不展,魂不守舍的應道:“爾雅,你說我們這次來,究竟為的什么?”
“我說不好,這些不都是男人們決定的嗎?”
“族長決定的事本不該置疑,但我感覺巴力突大人也不情愿,是迫于無奈才讓我們來的!”
話音未落,巴爾木的臉上映亮紅光,一枚紅色禮花彈在集源城上空綻放,巴爾雅興奮的用手一指,“爾木哥,集會到最高潮了吧。”
“祭神放什么禮花?!”巴爾木嘟囔道。
“人族的花樣就是多,還是我們蠻族實在。”
說話間,六名麻衣人于黑暗中悄然現身,持刃圍住了營地。
“不要做無謂的抵抗,獸人在集源城殺人作亂,統統拿下!”為首的男子縱聲道。
“胡說,我們來表演,怎會殺人,你們是強盜吧。”巴爾木吃驚匪淺,眼睛瞪得銅鈴一般。
“哼,拜神壇死了那么多人,有沒有殺人,跟我回去便知。”
“憑什么跟你走,我們要等族人回來!”
麻衣人不再理會,輕輕揮手,示意抓人。
巴爾木、巴爾雅是蠻族鷲部巴族的堂兄妹,此番氏族四十人受鬼道場邀請,赴集源城百圣會演繹鷲神圖騰,巴爾兄妹今夜未隨車入城,留守營地,順帶照顧兩名患病的族人。
巴爾雅未習法術,微末法力僅能打開儲物袋,點亮光石。
但獸人的移動速度卻遠非人族可比,巴爾雅一個縱身,避開呼嘯而來的雷光火球。
麻衣武者最低也是武徒后期,按理對付她綽綽有余,卻一個個面色凝重,毫無懈怠之意。
她手持一根黑色鐵棍,黑光滾滾而過,重重砸向最近的武者。
兵器相交,火星四射,武徒后期的麻衣人手臂巨震,加成了法力的毒龍槍堪堪握住,他口中念誦咒文,身旁升起一股綠煙,一條粗大的碧蟒張開血腥大口,一咬而下。
他側后的兩名同伴一擁而上,鬼頭刀同時狠狠斬落!
巴爾木抄一對烏金大錘,麻衣首領趙蓬一聲冷笑,手指點處,兩名鬼甲武士,一左一右,手中重劍同樣也是一斬而落。
趙蓬后天中期,召喚出的鬼甲士皆有后天實力,轟隆聲中,烏金錘金光大放,巴爾木雙臂一沉,咬緊牙關,奮力抵住來劍。
左邊鬼甲士招法一變,重劍攔腰橫掃,右邊甲士舉劍再斬,巴爾木一聲狂嗷,烏金錘左右開弓,全力砸出。
“轟隆隆!”
巴爾木踉蹌倒地,烏金錘脫手,巨力震得他頭暈眼花,鬼甲士重劍疾斬,眼見就要砍下他的腦袋!
趙蓬口訣急呼,緊急收回鬼甲士,一掌拍在巴爾木的后背。
“你單憑蠻力,豈能是我的對手!”
他拋出一條黑索,結結實實捆了住巴爾木。
那廂巴爾雅身子滴溜溜一轉,鐵棍蕩起一層層的黑光護住頭頂,兩柄鬼頭刀和碧蟒,幾乎同時猛烈打在光罩表面。
光罩轟然炸開,巴爾雅口吐鮮血,單膝跪地,一只手再也抬不起來。
“留活的,綁起來!”趙蓬喝住欲傷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