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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家國情懷,道士下山,身體隱患

  “滋有子天佑,情愿送赴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技藝,回來之日聽從差遣,不得在國外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

  詹天佑清楚的記得,那是1872年的春天,年關方過,代人寫信刻章的窮酸丁老父親詹興洪葬了吸食煙膏過量而死的母親陳氏,帶著自己從廣東南海老家,奔赴香港參加了容老大人的留洋幼童招考。考試通過的那一天,老父親和其他學童的父母一道簽了這保證書。

  容老大人說他們留美是為了使“西方之學術,灌輸于中國,使中國日趨于文明富強之境”。容老大人帶著他們由香港到上海,入上海出洋局預備班。他們從陳蘭斌先生習漢文,從容老大人習英文。

  1872年8月11日,在上海港口,那艘蒸汽驅動的新式輪船起航出發。這艘大船上載著他和另外29名孩子,他們要在船上生活25天到達大洋彼端的花旗國。蔡紹基、容尚謙、鄧世聰、梁敦彥、譚耀勛、袁世凱…每一個名字,每一張臉都是歷歷在目。

  航船上容老大人沒有再和他們說“求洋人擅長之技,而為中國自強之圖”之類的宏愿大志,只是教他們唱了一些曲子。都是用北京官話唱的,同學們大部分都是廣東人,起先唯有山東來的石錦堂和河南來的袁世凱聽懂了。

  石錦堂和擅長語言學習的黃仲良一起合計著把曲子翻成粵語通俗版,所有的學生也就都記住了,這一記住,就是一輩子也未曾忘記的記憶。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他的名字…”

  “詹大人好興致啊。老佛爺聽了你這歌一準高興。”新軍領袖袁世凱人未至,笑先至。

  “你我都知道,葉赫那拉氏聽完整首歌絕對高興不起來。”詹天佑頗為掃興地撫了這位北洋大豪的面子。

  時值1906年初秋,詹天佑在袁項城的力主之下總領設計修建京張鐵路,華夏人第一條自己的鐵路,算是正值自己人生的高光時刻。

  而對他頗有照拂的袁世凱則正因為“皇室親貴煽動御史上疏屢彈劾袁世凱權高勢重,將步曹操、劉裕后塵”的謠傳,主動辭去各項兼差,并將北洋軍一、三、五、六各鎮交陸軍部直接管轄的人生低谷。

  當然這都只是表面現象,相傳李鴻章老大人臨終前曾有“環顧宇內,人才無出袁世凱右者”的遺言,但據考證這件事并不存在。的確是不存在,說這話的是容大人,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呢。

  “楊兆楠傳回消息,近期找到一大筆浮財。”袁世凱笑瞇瞇地低聲說道。

  這是個陰陽頭,金錢鼠尾辮的瘦子,除了也留了兩撇糟心大胡子和蘭斯洛特原時空,找了身亂七八糟的戲服稱帝的逗比胖子沒有任何共同點。

  都是少年時的同學,詹天佑則是在國外剪了辮子的,只是回國之后弄了個假辮子披在頭上掩飾。

  “楊兆楠這個老棺材板,在花旗國背著教員報了什么考古專業,直接被強招回國,中法海戰詐死脫身。

  這么多年了,也沒見著他挖墳掘墓弄到過什么大手筆。最多夠多送兩個學生出去,多買幾條槍回來,能濟什么事情?”

  詹天佑沒好氣的抱怨道,

  “容老大人送我們出去是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的。你們倒好,一個學了一年多沒什么用的考古,一個仗著會功夫潛入軍事院校偷聽,還要我們幫著打掩護。真是十足的bad boy。”

  “你們倒是好好先生,good boy。沒有我們照拂,現在只怕都還在廣東博學館當你們的窮教書先生呢!”

  袁世凱笑瞇瞇地諷刺道,

  “我們準備好了,最近就要有大動作。不怕告訴你,我這督辦新軍、建學校、辦工業都是哪里來的錢?

  你老哥雖然貪污成性,但是家里是真的入不敷出。這些年能撐下來,還捧著你修鐵路,全靠你嘴里那個只讀了一年大學的楊兆楠。

  這次他起出來的東西足夠把大清國這間破爛屋子全買下來。咱們這叫考古,不叫挖墳掘墓!

  兆楠雖然晚我們幾年出去,但為了民族大義,他忍辱負重,絕對是我輩楷模,光榮達者!”

  “哼,我一個窮教書的說不過你。兆楠是把明十三陵掘了,還是把那個先代皇陵掘了?這種事情,是要折壽的!”

  詹天佑這兩年修鐵路,動土遷墳,著實遇到過不少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由不得他不信這些。

  “辦大事何惜此身?三天兩頭遇鬼,你除了請了位茅山道人,不也沒有停了你的鐵路嗎。”

  袁世凱笑呵呵地指著鐵路工地角落,一個剛剛焚香燒紙,做完法事,長著一字眉的道士。

  道士似有所覺,疏忽之間就出現在了兩人身后:

  “詹大人是為國家,為民族修的這條鐵路,是為了廣大百姓能體會到科技的便利,發憤圖強,再造中華!與袁大帥挖墳掘墓還是不一樣的。”

  “在野小民,當不得道士這句大帥。怎么說,他修路遷百姓祖墳就可以,我們為了給下一代博一條生路,挖一些王侯將相的墳就不行了?”

  袁世凱也不惱,這三個人其實都算是很好的朋友。

  “帝王將相的陵寢大多風水玄奇,功參造化,妄動不詳,即使不死,也要早夭。”

  茅山道士解釋道,

  “直白一點說。大帥一身十三太保金鐘罩,登峰造極,尋常子彈亦不能傷,狼視鷹顧,有帝王相。他日香風起,沖天透長安。大帥會如何修造自己的陵寢?縱使不是尋常人,下去走一趟能討得了好?”

  “阿九,不要妄言!”詹天佑對皇帝還是抱有希望的。和容老大人一樣,他是支持清朝走君主立憲的。是故雖然看不上紫禁城里的老婦孺子,言語之間也不愿過多冒犯。

  這大清朝雖說總在作妖兒,可到底還沒亡呢。

  “林九啊,林九,你又何必拿話匡他這個迂人。你要是真反對我們的設計,又怎么會把你師侄胡六一介紹給楊兆楠?

  至于當皇帝?只要容老大人一天不去,我不敢。只要容尚謙這么有意思的人一日還在,我不想。有容老大人壓制,有容大人引導。皇帝算個什么東西!”

  “項城,隔墻有耳!阿九!胡六一是你介紹給楊兆楠的?!!你怎么能…你不是自己都說了做這種事情折壽嗎?

  再說國內銀錢有限,祖宗墳冢里面挖出來的東西總歸要賣給外國人才能換成錢和資源。那,那,那…那些可都是民族的瑰寶啊!

  我們這,這…這和殺雞取卵,賣國求榮有什么區別?!”

  “林老九蔫壞。他不想賣國求榮,所以指點我們盜的都是外國人的斗。用外國人祖宗的錢武裝我們的軍隊,教育我們的子弟,復興我們的民族有何不好?至于死?”

  精廋的袁世凱環顧著這片山林間的工地,眼神虛放,即像是在看山林,又像是在看山林間的人,更像是在縱覽這天下,

  “為萬里河山計,為子孫百代計,為民族存亡計!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我袁某人若要死,也是御敵于國門之外,馬革裹尸而死!死后就地掩埋,縱萬馬齊喑,將我的墳塋踏平無跡,永生永世為國守邊!”

  詹天佑木楞楞地看著袁世凱這個老同學,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

  他們少時三十人可謂朝夕相處,只是容老大人的兒子容尚謙總是喜歡在三十人里再攏出一個小團伙,袁世凱就是其中一人。

  第二批學童里,楊兆楠也是其中一人。

  他們也不打攪大家好好學習,只是小團體內由著自己的性子“肆意胡為”。有些時候,著實讓人羨慕。

  甚至詹天佑想摻和進這個小圈子,容尚謙還會勸阻他說他們這些人都是第一流的讀書種子,是要為華夏科技之崛起而讀書的。他們那一伙人都是bad boy,壞孩子,詹天佑等人不要摻和。

  但是現在看來,容尚謙帶著的bad boy都被引導到了最“正確”的道路上。也不能說全是正確的,是非功過,可能真的只能留待后人評說。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道士我沒有看錯,袁大帥有帝王之相,亦有帝王之志,是真帝王。”林九笑瞇瞇地贊道。

  “那是你還沒見過我們的容大人。”袁世凱笑著打著哈哈。

  “此等風姿絕代之人,老道何時有緣得見?”林九接話。

  “道士會算,不妨自己算算。”

  “阿九,你,你們什么時候走到一起的?”

  詹天佑猶自感覺不真實,

  “你不是總勸我盡量把線路避開墳塋嗎?怎么你自己…”

  “打從老道來向詹大人毛遂自薦之前,我和袁大帥就有合作了。”林九笑著解釋道。

  “哼,你雖然頭發白,但是才三十五,算不上老道!”知道自己被從頭耍到了尾,聰慧大度如詹天佑,也不能不生氣。

  “大人是有福之人,當為萬民稱頌,若是沒命多聽取一些民意,多為這大好河山修造一下鐵路,豈不可惜?袁大帥也是希望你能多活些年歲,為民族大業多做貢獻。

  至于道士我?卻是和袁大帥一樣,是福薄之人。道士這一字連心眉,是早亡之相,壽不過四十。三十有五,已然是老道了。”

  林九一臉淡然地討論著自己將盡的壽數,仿佛在說別人的死活一般,毫不在意,

  “孔夫子有句話說得頗有道家風骨。朝聞道,夕死可矣。老道士不假天年,卻是要為這天下百姓做一些事情的!

  道家盛世隱,亂世出。這天下亂了,道士自然是要下山降妖除魔的。”

  “準備好了?”袁世凱笑呵呵地問道。

  “準備好了。”林九淡淡地回應。

  “你們,你們到底想干什么?”詹天佑突然明白了,袁世凱這次跑進八達嶺群山深處的鐵路工地上,根本就不是來找他的!

  …………………………

  尼泊爾,加德滿都地下,泡船一間簡陋的囚室里,盤坐在地的賈南德拉警醒地睜眼,看向同樣盤腿坐著的蘭斯洛特徐徐睜開眼睛。

  “小子,這次醒過來的終于是你自己了吧?”賈南德拉沒頭沒腦地問道。

  “怎么說?”蘭斯洛特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刺斷章魚頭觸手的那一刻。好消息是賈南德拉能和他一起這樣好好坐著,說明他的計劃算是成功了。

  “你和我的問題差不多。咱們的身體里都有除自己之外的東西。區別在于,我的在這里。”

  賈南德拉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那里現在是一塊貼肉的鐵質護甲,護甲上還能看出一個一比一大小的章魚頭五官凸出紋樣,之后他又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左手指了指心臟,

  “你的在這里和這里。”

  什么情況?難道這個猛男發現自己其實是身懷系統的小說男主角的事實了?

  “我們回來了。”囚室外傳來了一道清脆中帶著一絲靈蛇吐信一般沙啞的女聲,卻是陳小玉。

  “你的伙伴,找到食物回來了。你先吃點東西,吃完我們再說。”賈南德拉囑咐道。

  “蘭斯洛特哥哥,你醒了!”小姑娘的話語里滿是欣喜,卻反常的沒有像以往一樣撲上來,反而像是有什么顧忌一樣,飛快地縮回了自己母親的身后,僅僅斜斜地露出了半個腦袋。

  這是什么情況?我昏過去的時候夢游打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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