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樹似乎不怎么樣。”布蘭琪聽了一會就站起身來,有些失望的拍打了一下雙手,灰色的眸子繼續四處搜尋。
“好或不好是根據什么區分的?”吉恩在一旁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還有為什么要用松樹的芯?”
“大自然中存在許多具備優秀性質的物品,它們一方面能傳遞魔力,另一方面又深受自然元素們的喜愛,這樣的東西最適合做成法杖。”布蘭琪一邊尋找下一個目標,一邊解釋起來。
“書上的解釋是——就像再乖的孩子對母親也并非永遠言聽計從,但當母親手里拿著孩子喜歡的玩具和甜食,雙方的溝通難度就會直線降低一樣…法杖就是這個媒介,一根優質法杖對于聚集自然元素有著天然的加成,能大幅降低魔法師施法的難度,甚至減少魔力消耗!”
“而松樹,從根到干再到針葉,都是具有這類性質的良好材料…所以母親才把法師塔建在這里,這片松樹森林就是取之不盡的、不花錢的、好用的魔法材料寶庫!大多數魔法學徒的法杖都是從這里尋找的。”
一邊說著,布蘭琪又走到了另一株高大筆直的松樹前,蹲下來,重復剛才的舉動。
“這又是干什么?”吉恩好奇道。
“測試!”布蘭琪小聲道,“水晶是天然儲存魔力的載體,把水晶粉埋在松樹根部,讓其中的魔力透過松樹的枝葉散發出去…如果這棵松樹的性質卓越,就能吸引足夠多的自然元素過來!而我要做的,只是傾聽…”
一邊說著,灰發少女一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后指了指頭頂。
吉恩見狀屏住了呼吸。
一開始什么動靜都沒有。
但片刻后,就像有一陣山風吹過似的,這棵云松的樹冠里漸漸傳來“沙沙”的輕微聲響,一根根松針互相摩擦著,仿佛被什么無形小東西推動,晃過來又蕩過去,偶爾還有些綠針突然從枝頭脫落,稀稀拉拉掉下去,也不怕把誰扎傷了。
“這一棵居然還不錯?!”布蘭琪驚喜叫道,但馬上又聳了聳肩,“可惜還算不上頂尖,最多算優秀,和我現在用的這根差不多罷了…不值得費工夫再打磨一根。”
“你這根法杖很不錯?”
“嗯…當初花了不少心思才找到的,它的魔力特性算是千里挑一了…可惜對我來說還是不夠!我需要更好的法杖,才能幫我更順利的吸引火元素,否則天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完美掌握火球術。”
“魔法師就是這樣,必須完美掌握了一個魔法技能,才能銘刻下一個…不,不僅魔法師,似乎所有的冒險者都是如此?總之,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年冬天之前不徹底掌握火球術,那冬天的考核進階就又沒我什么事了…呵呵,這樣的情況,已經四年了…”
“我來幫你吧。”吉恩忽然道。
“那倒不用…”布蘭琪隨意搖了搖頭,“你連魔法師都不是,根本無法分辨出松樹上方的沙沙聲是因為自然元素們的聚集嬉鬧,還是因為真正的山風…這件事情就是碰運氣,我自己來就行了。”
“其實如果換成別的魔法學徒,甚至不需要帶水晶粉,他們直接把手按在樹根部,輸送魔力就可以進行測試了…但我的魔力可不行。所以我才不得不用這些報廢的水晶砂礫,它們價值很低,在一層大廳里甚至都被用來熔煉到那些半成品武器里…”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吉恩的眼神在布蘭琪手中的小布袋上盯了半天,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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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森林,但和法師塔畔的松林海不同的是,幽暗山谷的樹種主要是橡樹與櫟樹。
相比于前者,后兩種樹木的最大特點就是樹冠茂密又厚實,且通常分為上下幾層,層與層之間穿插交疊,導致遮光效果極佳!幽暗山谷里,就連白晝看起來也如同夜幕降臨的特殊環境正是它們導致的。
只有在某些特定的開闊地帶,才能看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
“雙石柱”族群的棲息地正是這樣一個好地方。
此時此刻,狼群剛享用完了上午集體出動捕獲的獵物,正處于最無聊的休憩時間。吃飽喝足的荒林狼們一個個找地方曬著太陽,升高的體溫讓它們懶洋洋地不愿動彈,以免身體喪失更多的水分。
但總有例外。
體溫升高有時候也帶來另一種躁動,一些公狼和母狼正在一起摩擦著,深深嗅著彼此的氣息,或做著不可名狀的行為。
看著眼前的景象,缺耳感覺自己的身體也躁動了起來。
那是久違的,年輕的躁動!
忘記多久了…自從離開族群變成一只茍且偷生的孤狼,缺耳就再也沒有享受過這種原始的歡愉,都快忘記是什么滋味!
不得不提的是,這幾天來,曾經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缺耳總算過上了相對規律的生活,每天上午是狼群的集體捕獵時間,在年輕力壯的“白爪狼王”帶領下幾乎每次都有不錯的收獲,整個族群似乎都在蒸蒸日上!
而作為曾經的狼王的缺耳每次多少都能分到一些殘骨剩肉,這讓它虛弱的身子恢復了一些元氣,身體不再瘦得皮包骨頭那么難看。
被打敗的“獨眼狼王”的尸體已經被幾個年輕的荒林狼拽去了狼王谷。
前兩任狼王的配偶,那位銀色毛發的年邁母狼,在缺耳被打敗后也試圖向白爪示好,但年輕的狼王自有更漂亮健康的年輕母狼陪伴!于是年邁母狼現在的處境相當悲慘,必須拖著年邁的身子參與捕獵,分到的肉甚至還不如缺耳多。
缺耳有時候居然會對“她”冒出一股同情心,這讓缺耳自己感覺很別扭,因為這又是一個作為狼不該有的念頭!
此時此刻,缺耳感覺心頭的躁動更嚴重了,一抬眼皮,正好忽然瞥到了“她”正疲倦的趴在不遠處的一塊巖石上,鬼使神差的,它邁步走向了曾經的伴侶。
幾乎是半強迫的,缺耳直接前爪搭上了銀色母狼的腰!
“嗷——”母狼轉過頭來,先是憤怒嚎了一聲,但看清是缺耳之后,遲疑片刻,居然并沒有和它廝打起來。
兩只狼踉踉蹌蹌挪去了不遠處的小水洼。
對于剛從半死不活中恢復的年邁老狼來說,這一切似乎還是有些太過了,缺耳很快感覺自己體力不支,并且十分口渴,不由得把前爪放下,掙扎著想伸頭去舔舐水面。但銀色母狼卻不樂意的回頭猛咬它僅剩的一只耳朵,似乎不滿于缺耳的分心!
缺耳不耐煩的撥了兩次,都沒把銀色母狼的腦袋撥開。
吃了它!
就在這時,蒼老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腦海中,讓缺耳渾身一震。
下一刻,它的眼中忽然開始涌出淡淡的黑色霧氣!
缺耳猛地張開嘴——它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嘴能張這么巨大——血盆巨口一下子咬住了銀色母狼向前凸出的吻部,所有的口唇齒鼻,甚至于半張狼臉都被含在了嘴里。
“嗷嗚嗚嗚…”銀色母狼瞬間發出強烈的掙扎!生死之際的掙扎是那樣的瘋狂,甚至于爆發出超出平時數倍的撕扯力道,它的爪子直接在缺耳身體兩側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要在平時,這樣的傷痕足以迅速殺死缺耳,起碼也能讓它吃痛松口。
可此時的缺耳卻紋絲不動,眼中的黑色霧氣漸漸彌漫開來——相比于黑霧第一次涌現時讓缺耳一招秒殺獨眼黑狼的干脆利落,它們的這一次出場過程已經足夠緩慢和吃力,但不管怎么說,依然是漸漸出現了…
銀色母狼的掙扎持續了足足十幾個呼吸,直到黑色霧氣終于占據了缺耳的整個眼眸。
下一刻,黑光一閃,銀色母狼的身軀忽然詭異的塌縮了下去!就像是裝滿水的馬胃水袋被巨人仰頭猛吸,水流光的同時水袋也會迅速干癟…銀色母狼的身軀也是同樣的迅速塌陷干癟下去。
所有的血肉,則化作一道道紅光流向缺耳的喉嚨深處。
等到黑光消失,缺耳嘴里叼著的赫然只剩一張銀色的漂亮完整狼皮,以及松垮皮毛下方的根根白骨。
缺耳老狼忽然吐掉了狼皮,晃晃蕩蕩,走到了水洼邊。
它低下頭,看著平靜的水面,上面倒映出了它蒼老丑陋的狼臉。
“該死。”它低語著,喉嚨里發出的卻是人類的語言,“果然還是鮮活的血肉才有效果,死肉吃再多也沒用…”
“該死,該死,功虧一簣!計劃好的一切都被打亂了!我的水晶球不見了,我的筆記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憑我現在這塊碎片,還是寄居在一只狼的身上,能夠驅使的力量太少、太少了…”
“鮮活的血肉,是的,我需要更多鮮活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