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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風雨許縣

  當曹操身死的消息剛剛傳到許縣來時,整個城中都滿滿是悲傷的氣息,劉協自然也沒有例外,甚至于在滿朝文武面前還就要屬他哭的最悲痛最真切。

  可劉協這般作態頂多也就是給人演戲看看而已,真正的情況卻是在散朝之后,劉協獨自一個人在寢殿中自斟自飲的好不開心。

  身旁沒有別的人,連個侍奉的小黃門都沒有,更別說那些個宮女嬪妃之流。

  整個許縣皇宮之中,劉協是真的感覺沒有什么可以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存在,哪怕是所謂的收買他也同樣不敢對其抱有什么真心。

  既然能夠為自己所收買,那為了更多的錢財進而轉投到他人賬下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這一類人心不定自然不忠,一時用到尚可長久之事卻萬萬依托不得!

  而那些個后宮的妃嬪宮女,劉協怎么看怎么都好像是他們姓曹的一家人安插進來的眼線,更別說自己的皇后還是曹賊的親生女兒了。

  似曹賊身死的消息,劉協一面要在人前表現出自己悲痛的樣子,為國失一柱乃大喪而痛徹心扉悲不自勝。

  縱使心中歡喜雀躍到恨不得當場擺酒設宴慶賀一番,劉協也不敢在人前表現出來一絲一毫這樣的情緒,反而只能是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感覺一個人自斟自飲的聊表心境。

  劉協心里明白,有的人肯定知道自己心中歡喜,但只要沒有明面暴露出來不給那些人口舌把柄,這件事就不算落實,哪怕是大家伙兒都已經心知肚明了,可擺不到臺面上的事情就終究算不得!

  就算是猜到了又何妨,這四下一個人都沒有,所有的內侍跟宮女都被趕走了,如此這般還要說能夠被曹氏一族探聽到他現在在做些什么,那劉協覺得自己干脆早點請辭帝位的好,根本就有半分機會跟人家去斗的。

  然而就在劉協沉浸在曹賊已死自己有可能會重新掌握天子大權的美夢中時,曹丕的消息就像是一捧涼水直直的從他頭頂澆灌而下,那是真叫一個透心涼心飛揚啊!

  什么歡呼雀躍,什么欣喜若狂,在曹丕自行接任魏王爵位,并且帶著一種文武氣勢洶洶的朝著許都而來時,劉協心中剩下的也就是驚懼跟擔憂了。

  曹丕目無尊上藐視天子自行加冕王位乃是大不敬之最,但這話劉協也就是在心里嘀咕嘀咕,不可能跟別人訴苦胡說。

  他很清楚曹家自曹賊起,就基本不可能存在尊敬他這個漢天子的人出現,更不用說是有資格承繼曹操大業的繼承人曹丕了。

  然而在曹操時,哪怕是進爵魏公,魏王的時候,也一樣是要向他這個漢天子請示,最起碼在表面上那是一點都沒與含糊,雖然劉協也做不到什么實質性的改變,但曹操有這份心實際上就已經是讓劉協很滿意了。

  這無關乎他曹賊的身份,只不過是劉協的自我安慰而已,對漢庭對漢天子威嚴尚存一線的欣慰…

  可曹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魏王是曹丕,是劉協眼中那個陰險狡詐笑面虎一般的曹子恒!

  這家伙現在是連最起碼的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直接大大方方的坐上了魏王的寶座,甚至都不需要他這個漢天子的同意更別說是征求什么意見了。

  有此種表現,劉協要說再看不清楚曹丕的野心到底有多大,那他也不可能在曹操手中堅持這么久的時間還能夠心有抵抗之意。

  若是說曹操為文王,那曹丕就是貨真價實的武王,換而言之自己這個漢天子就變成了帝辛!

  父未竟之業子代之,劉協以前還奇怪為什么曹操不順勢直接把自己從天子的位置上推下去,轉而將他的魏王變成大魏皇帝之名。

  那時候劉協尚且還覺得可能是曹操心中猶存一分漢室,記掛一線漢臣體統所以才沒有那樣做。

  可是當曹丕接任魏王之后,劉協就什么都明白了1

  文王武王父子二人好生算計,什么猶存一分漢室銘記漢庭的恩澤,這些統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劉協對曹操最后的那點好感也在此刻煙消云散,徹徹底底的不復存在。

  也許曹操本人的內心深處并沒有效仿文王的意思,也許這些種種都只不過是曹丕自己的意愿,是為了達成他內心野望的踏板和基石。

  可對于眼下的劉協而言,這些原因還重要嗎?

  根本沒有任何的差別可言,曹丕本人距離許縣也不過三五日的路程,劉協是真的不敢想象等到曹丕真的抵達許縣后,自己即將要面對什么樣的困境!

  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曹丕氣勢洶洶的帶人前來,你說他是突然有了要來拜見天子的想法,只單純的就這一點,那不跟糊弄小孩一樣嗎。

  劉協雖然自知能力差了點,手段弱了些,沒有那種天子氣度來講曹操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這的的確確是個遺憾的事情。

  但就算是這樣也并不能代表他劉協就是沒腦子的蠢貨,什么都看不懂也完全就是在等著禍事臨頭的!

  曹丕此次來勢洶洶起意為惡,而留待給劉協的時間已經是不多了,三五日看起來可長可短,然而劉協很清楚自己能夠知曉外界消息的途徑,基本上都逃不開他們曹氏一族的掌控。

  這三日也可五日也可,甚至就算是明天一早曹丕便出現在了許縣出現在皇宮自己的床榻之前,劉協心中也不會有什么驚訝的…

  如此緊急的時候,明知情況已經十分不妙自身的處境怕是到了最危險的境地,那要說還沒有堅定的決心改變現狀的話,劉協也就用不著如此焦慮擔心了。

  關鍵是劉協心中仍然堅信自己是大漢正統,他并不像放棄天子的身份,也不想丟了劉氏先輩們的臉面。

  昔年高帝,武帝還有光武帝等等列祖列宗的豐功偉績劉協都曾經拜讀過也曾心馳神往,也想過自己能夠效仿光武先祖一般,將大漢的危局扭轉過來重現輝煌。

  甚至有的時候劉協在自己幻想之時,都已經開始構思自己死后的謚號到底該用哪個字才能夠形容自己在世之時的功績了。

  可現實就像是一把無情冰冷的鏈錘,狠狠地敲打在了劉協的臉上將他給砸醒。

  所謂幻想終究會破滅,而迫在眉睫的威脅卻已經要抵達眼前,曹丕可不是曹操,更加不可能跟自己講什么君君臣臣的道理。

  劉協都猜得出來曹丕此番來者不善,那跟遑論曹丕自身意欲何為,總不會真的是沒事閑的到此一游散散心吧,也別說什么承繼王位之后來耀武揚威,因為那根本就沒必要。

  這許縣上上下下所有的戍卒盡在曹氏的掌控之中,就連戍衛宮城的天子禁軍也都是曹操的親兵。

  乍一看好似他這個天子的待遇不錯,畢竟曹操的親兵可都是百戰的精銳,用以護衛宮闈那簡直是相當的安全可靠。

  但問題在于,劉協根本指揮不動的禁軍那算什么天子親軍,主將是曹氏親族而這些禁軍所聽號令也只從曹氏之人,說是護衛宮廷保護他這個天子,但實際上跟圈禁又有什么分別?

  這等層層包圍的困局,好似四面八方都是曹氏一族的影子,劉協束手束腳不說更仿佛根本看不到什么生路。

  然而他身為劉氏皇帝天下共主,自然不可能就此放棄任人宰割,更加不會大漢天下就這般拱手的讓出去任他曹丕予取予求!

  開心沒多久的劉協,很快便是下定了決心,縱使是拼死一搏他也不可能就此放棄。

  不是還有三五日呢嗎,雖然時間倉促了一些可并非沒有什么希望,哪怕只是一線也好,也足以讓劉協什么都不在乎了…

  堂堂天子竟然還要鬼鬼祟祟的在自己的皇宮之中謀劃外臣,這說出去都丟了劉氏皇族的臉面。

  可現實就是如此,劉協手中可用之人是少之又少,前后兩次的舉事失敗,導致現在滿朝文武中那些還算忠于漢室的臣子也早就掩面低首不敢吭聲。

  真正的硬骨頭早就被曹操給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軟皮囊自然不成氣候,劉協心中也明白這些人好似茅草一遍風吹兩邊倒,可眼下他不靠著這些人又能指望誰呢!

  曾幾何時,劉協也將希望放在了外面的皇叔劉備劉玄德身上,可天下局勢如何他也不是不清楚。

  自己那位皇叔雖然說是手握益州荊州等地,可要說跟曹操相比那就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了。

  劉協是希望能夠有忠臣志士來將自己救出脫離苦海,可他也沒有徹底迷了神志。

  而眼下既然益州的皇叔幫不上忙了,事情又到了避無可避的最后關頭,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靠自己來應對,那除了硬著頭皮頂上去,劉協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辦法了。

  他可以彎下腰彎下膝蓋,這樣求著曹丕給自己留下最后的顏面,可以求得一生不死甚至后半輩子榮華富貴都不是什么難事。

  可若真的那樣,他劉協還有什么資格稱作稱為大漢帝胄,還有什么臉面自稱劉氏子孫,怕是就連劉協二字中的劉姓也沒有那個資格去承擔了吧…

  黃河畔穎水邊,鐵騎開路虎豹隨行,魏王行駕閑人退避!

  曹丕這魏王爵號雖然沒有得到劉協的承認,可事實上劉協一人認不認的又有何妨。

  天子璽印都不在劉協手里了,他那個漢天子早就是有名無實,而且怕是用不了多久之后,連名可能都保不住的!

  作為大魏之王,這天下三分諸侯中實力最強大的一方,曹丕自然有資格藐視天下人,更別說一個連自己居住的皇宮都沒有辦法徹底掌握的廢人劉協了。

  至于九錫之禮行王輦駕什么的,他既然都已經從父王手中接過了魏王爵位,那這點規制禮儀上的東西還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用的?

  不僅要用,而且還是用的大大方方一點都不需要避諱什么,旁人有沒有異議對于他曹丕而言有什么關系,更別說根本就不會有人敢站出來反對自己,哪怕是所謂的天子,到現在也不是一樣沒敢吭聲!

  坐在車輦上,曹丕翻閱著手中的竹簡,其上是這些日許縣發生的一些大大小小事情。

  他這一路從鄴城渡河至此,按照原本的速度他應該是在今日便抵達許縣正式面見劉協,但因為半路轉道去了鄢陵縣將曹彰安置妥當,這才因此耽誤了一些時日,卻也是讓曹丕多出了一些準備。

  現在他距離許縣還有兩日的路程,不過看著手里這份今晨從許縣送來的急信,曹丕倒還就不急著抵達許縣了!

  無他,只因為這竹簡上的內容極大的引起了他的興趣。

  那個他以為膽小如鼠廢人一個什么也做不到的傀儡皇帝,居然在得知自己率眾趕赴許縣的時候,秘密召集了一些所謂的漢室忠臣,想要在他入城之際進行伏殺!

  這消息是真的讓曹丕感覺到驚訝,甚至一度有種難以相信的感覺。

  然而在驚訝之余,卻又是好笑有趣的感覺更多一些。

  曹丕是真的沒想到哪個自己以為只會做傀儡的廢物皇帝,竟然有膽子先下手為強!

  沒錯,曹丕是一點都沒有掩蓋自己此行針對劉協的惡意,甚至于他走這一遭的目的,就是奔著劉協這個大漢天子來的!

  沒什么好遮遮掩掩忌諱的,如今大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天下大半在手,還有什么需要擔心的。

  更別說這份野望其實早就在他的心里扎根生長,乃至于到現在已經根本無法抑制的程度。999小說m.999xs

  若非如此,曹丕又何至于才剛剛接過魏王的爵位丞相的職權,在北地異族動亂隱現的時候馬不停蹄便往許縣而來!

  此行他本就沒有遮掩行蹤的意思,氣勢洶洶乃外人眼中所見,曹丕也并無任何反對的意思。

  有人看出來如何,看不出來又如何!

  他曹子桓難道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跟父王走不同的道路,那就根本不會在意旁人的眼光!

  只是在比之前,來自許縣的消息,關于劉協的動作,這位傀儡皇帝膽大如此的舉動,的的確確是有些讓他覺得意外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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