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有令旁人自是莫有不從,賈詡程昱等人皆是應聲退下,絲毫沒有任何的猶豫。
這些人能夠在這個時候出現于銅雀臺中,基本上都是曹操所信任之人,也自然是會選擇站在曹丕一邊的。
就算是賈詡這種一向以明哲保身為宗旨的家伙,在這種時候也從來不會打馬虎眼,該認真就認真。
平日里稀里糊涂一點不算什么,但要是在世子之位魏王嗣業的問題上模棱兩可,那賈詡才是真的蠢!
而入賈詡這等人都沒有什么異議,程昱更是一向以魏王的命令為己任,魏王認定的世子就是他認定的世子,這自然也不是站在曹丕對立面的。
剩下如司馬懿等人,早就選擇了投靠躋身之人,更是深為曹丕所依仗,自然也不存在于這種時候出現什么逆反的事情。
故而曹丕這邊才剛剛傳完話,本來還是站滿了人的寢殿中,瞬間就只剩下了曹操曹丕父子二人,就連那太醫都是低著頭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不用說,那太醫十之八九也是曹丕的人,他越是早點離開這寢殿才越是合曹丕的心意,畢竟眼色都使得那般到位了,這太醫如果還是裝傻充愣的好似看不見一樣,那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正常按照規矩,魏王現在身體狀況極差,太醫之流自然應該是寸步不利身邊才是。
但誰讓曹丕這世子坐的這么長久,銅雀臺中他埋下的人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區區一個太醫自然算不得什么。
如賈詡程昱等人聰明人都沒有不識相的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呢,其他人就更加不會自討沒趣了。
其實魏王在一年多以前就是茍延殘喘的狀態了,時不時就會昏睡過去長時間的處在不清醒狀態。
這些人不說是習以為常,但是心里準備卻是早早就有了,甚至可能也都有預料過會出現如今這樣的場景。
雖然曹操這突然的昏厥是第一次,但眾人也不至于驚奇,心中悲傷自是無疑,可天命使然徒呼奈何…
親殿中剩下父子二人,曹操還是一副眼神混沌睜不太開的樣子,但曹丕卻沒有半點的改變,依然是一副大孝子的模樣。
臉上的眼淚鼻涕雖然看起來有些邋遢惡心,可越是在這種時候卻越發的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不就是些許的臟東西嗎,這對于隱忍慣了的曹丕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反而若是能夠靠著臉上這點東西徹底消除掉最后的那一絲隱患,曹丕怕是定然還會擠出些眼淚鼻涕來。
事實證明,曹丕留著這般邋遢的樣子沒有清理,多少還是起到了些作用。
年輕力壯時的曹操是梟雄,但是在生命的最后這段時間里,他也依舊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一個人子之父。
雖然他跟自己的兒子之間也有過分歧有過矛盾,甚至還曾經出現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這卻并不妨礙此時此刻他們來一出父慈子孝的景象。
看著眼淚鼻涕糊在臉上十分狼狽的曹丕,曹操心中少有的被觸動了,原本渾濁的目光中也浮現了幾分慈愛的神色,這在以往可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
“丕兒…他們都走了嗎…”
嘶啞無力的聲音想起,曹操這才發現自己突然間竟是連說話都如此的費力了。
“父王切安歇,文和先生他們已經遵照父王的意思退下了!”
曹丕摸了摸眼角的淚水,這些東西雖然能夠博取好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過猶不及的道理他也一樣是再清楚不過。
要知道曹丕在文學一道是比不上兄弟曹植的,在武功方面也一樣是難以跟曹彰相媲美。
但曹丕勝在比較全面,他也一樣很清楚凡事都不能太逞強,尤其是要做到諸侯王位乃至更進一步的程度,就千萬不能過于嚴重的只擅長于某些方面!
所以曹丕選擇了均衡,更多卻是將重心放在了政事之上,表面看起來好像是平平無奇,但卻恰恰是因為這份平平無奇為他換來了世子的寶座!
哪怕是在這看似大局已定的時候,曹丕也不會有任何的放松。
因為只要沒有結果真正的敲定十拿九穩,就有可能會出現任何意外的突發情況,由不得他曹丕不小心謹慎一些。
若是能夠用這些微小的舉動來換取大局的穩定,曹丕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保持著跪姿,曹丕臉上滿滿都是關切的看著自己的父王,神情悲傷的同時卻又泛出一絲絲的喜色。
而這份喜色卻完全不會讓人往偏了去想,反而還只是純粹的以為是他曹丕為自己父王轉醒夠來的欣喜!
細微表情動作滿滿,曹丕現在是保持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狀態,那是一絲都不敢出差錯。
而他特意表現出來的這一切,自然也全盤落入到了曹操的眼中。
看著跪在榻前的世子,曹操掙扎的動了動,想要坐起來跟曹丕說些什么。
可是他挪動了半天,費了好大的力氣,卻才發現自己連獨立起身的能力都沒有了,心中一時難免有些沉重。
曾幾何時他也是縱馬馳騁在戰場當中的,雖然跟草鞋劉江東虎這兩個不正常的家伙相比,他是差了那么一些。
但要說跟袁紹老兄,仲謀小兒相比,他曹操卻是實打實的碾壓。
可現在呢,以往那個統率大軍騎馬日行百里都不曾覺得絲毫勞累的曹孟德卻是不存在了,轉而變成了一個連自己起身都做不到的垂垂老翁!
“唉…”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曹操心下沉悶之余,更多卻是無奈。
年歲增長完全沒有任何阻擋的辦法,這是天命縱使奸雄如自己也無可奈何。
但曹操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多一個人的幫助也不行!
一直跪在榻前,表面上看似是沉浸于悲傷當中的曹丕,卻是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著自己父王的動靜。
曹操這邊掙扎著起身的時候,曹丕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但是卻按捺的住沒有立馬有動作。
不是曹丕在這種時候還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實乃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這位父王別看表面上已經是體力難支蒼老難復,可是骨子里那份要強卻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方才那一幕,曹丕很清楚自己若是第一時間上前去攙扶,怕是絲毫不會有什么好處,反而說不定還會被自己父王在心底里不由自主的埋怨幾聲。
可在這時候,父王曹操明顯是獨力難支的情形下,曹丕再做出一副恍然才察覺的樣子,忙不迭的上前攙扶,才是穩穩當當的讓自己父王滿意,所謂埋怨就肯定會變成為欣賞,體貼的標簽就說不定便掛在了自己身上。
有這等好事,曹丕該做出怎樣的選擇那還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所以就在曹操掙扎著晃動身體時,曹丕是連忙做出一副才剛剛察覺的樣子,嗖的一下起身扶住了曹操的身子,慢慢的將自己父王扶著靠住坐直了身體。
“父王你看這樣可行否,若不適還是先行躺下安歇一會兒吧!”
照例是一番關切的言語,曹丕抓住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地方,那是絲毫都沒有松懈。
反觀曹操,從被扶起到靠住坐直身子,他只是半閉著眼卻一句話都沒說,僅僅是這樣靜靜的任由曹丕攙扶。
剛才的時候曹操將將轉醒腦子里還有些糊涂,但這回兒功夫他卻已經是回過神來了。
雖然被頭風病折磨的好多年,可清醒時候的曹操卻依舊是那個當世奸雄,怎么可能看不出曹丕的這些小動作意欲何為,又怎么可能發現不了曹丕的那點小心思。
只不過相比曹丕是以防萬一,曹操心里卻是早就沒了再折騰的想法。
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生命的消散曹操雖然是第一次感受到,但他卻是堅信這種感覺的正確性。
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后階段,曹操不論是為了治下的穩定,還是其他什么,都不可能于這種時候還要搞出一些不合時宜的事情出來。
而且就算自己還有些時日可活,那就更加不應該多費周折的弄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事了!
雖然曹操打心底里清楚,曹丕這個兒子其實并不是自己最看好的繼承人選。
可現實如此,擺在他面前的選項本來就不多了,曹操也很清楚自己沒有辦法做出更好的選擇,自然也達成不了心中的一某些想法,那就只能是選擇當下情況最優的那一個。
相比只能在士林文人墨客當中享受歡呼的曹植,還有專注于武力喜好戰事于政事絲毫不通的曹彰而言,曹丕便自然而然成為了曹操眼中最合適最好不過的世子之位人選了。
所以別說曹丕現在搞這些在他看來不完全沒必要的小動作,就是不再掩飾些什么,曹操也肯定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人之將死又何必多費周折。
感受著身體越發的無力,剛剛還算挺直的腰板,現在哪怕是有背靠的東西也漸漸地佝僂起來。
這種種的跡象都在表面,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樣一個糟糕的狀態!
生死之間曹操經歷過很多次了,自然是早就看的看不太將其放在心上,所以自然是沒有什么可畏懼一說。
聽之任之隨遇而安,世子之位已定,天下局勢平衡,雖然這份平衡很有可能在自己死了之后會發生轉變,但那就已經不是曹操能夠管得了的了。
“丕兒…你先歇歇,去講文和仲德他們喚進來吧…”
“是,父王!”
這時候的曹丕根本不曾有半點的猶豫,因為他心里已經猜到接下來自己父王到底要說些什么了!
曹丕飛快的跑出去,又忙不迭的跑了回來。
身后跟著一群人,自然會賈詡程昱等人。
“我等見過魏王!”
眾人其其見禮,但有一個算一個卻是心里都在琢磨,為什么魏王前后出現了完全相反的命令。
心思縝密的人稍微那么觀察了一下,頓時便是一陣了然。
曹操現在的狀況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是差到了極點。
他自己覺得是渾身無力,頭重腳輕的樣子。
可是落在外人眼里,曹操現在已然是臉色蒼白好似沒有血色一樣,發絲散亂在額前卻是根本就沒有整理的意思。
身形佝僂著好一副垂垂將死的樣子!
看清楚這一幕之后,在場眾人有一個算一個是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下已是再明了不過!
雖然他們于此情此景是心里早就有了預料,可是當這一幕真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們卻也依舊是一時難掩心中震驚慌亂。
能夠保持面上不動聲色,沒有當場失態就已經是很不錯了,再要求更多是不太可能…
看著魚貫而入的眾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離自己最近的賈詡,程昱,司馬懿三人。
曹操張了張嘴,十分艱難的說了一句:“接下來要辛苦諸君了…”
說罷,曹操伸出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右側。
時刻盯著自己父王動作的曹丕忙是過去翻找了起來,在那一壺絲毫不起眼的竹簡當中,發現了一個特殊的存在。
“父王…”
曹丕恭恭敬敬的將那份逐漸呈上,而曹操卻是抬手輕輕的將其又退了回去。
曹丕也沒有反抗,反而是順勢接下,因為他心里已經清楚,這可能就是自己父王留下的最終遺命了…
交代完這份竹簡,曹操想要抬頭再看看面前的這些老部下,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中無奈卻也只能接受現實,力已至盡窮時,身無遺憾曹操自無強求之意。
能夠保持面上不動聲色,沒有當場失態就已經是很不錯了,再要求更多是不太可能…
看著魚貫而入的眾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離自己最近的賈詡,程昱,司馬懿三人。
曹操張了張嘴,十分艱難的說了一句:“接下來要辛苦諸君了…”
說罷,曹操伸出最后指了指自己得右側。
時刻盯著自己父王動作的曹丕忙是過去翻找了起來,在那一壺絲毫不起眼的竹簡當中,發現了一個特殊的存在。
“父王…”
曹丕恭恭敬敬的將那份逐漸呈上,而曹操卻是抬手輕輕的將其又退了回去。
曹丕也沒有反抗,反而是順勢接下,因為他心里已經清楚,這可能就是自己父王留下的最終遺命了…
交代完這份竹簡,曹操想要抬頭再看看面前的這些老部下,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中無奈卻也只能接受現實,力已至盡窮時,身無遺憾曹操自無強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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