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一百二十章 父子之辯

  劉禪面色整肅的跪坐在劉備面前,不復之前半點輕佻松懈的樣子,反而十分鄭重其事,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來對待今此父子之間的對話。

  反觀劉備只是面無表情,身體卻是放松的姿態,并無想劉禪那般緊繃繃的樣子。

  但這并不代表劉備不認真,不專注,反而恰恰因為與之對面的是兒子劉禪,劉備才更加的鄭重以待。

  表面上的東西很多時候并不能代表心里的變化,從寶貝兒子劉禪拿著那卷文書過來之時,他便已經將手中的事情放了下來,由此可見一斑…

  “法孝直請父親晉位蜀公之意,無非便是為加官進爵榮登高位,其中私意公理幾何兒不便妄加評論,但父親卻要明白一點,您與曹賊之間卻是勢不兩立之局!”

  言中之意極盡明了,劉禪根本就不會說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直接點題。

  “吾兒說的不錯,可你也要知道,如今我軍大勝曹賊于武都,又新的漢中全下益州,麾下文武正是需要嘉獎提振士氣的時候,加官進爵便如是,待文武一心上下一從,興復漢室平滅曹賊豈不指日可待…”

  劉備回答的非常現實,法正等人的意思也便是這般,主上晉位下臣得享,自古以來莫過于此。

  “可加官封賞也無需父親晉位蜀公啊!”

  雖然老爹給出的答案沒有問題,可劉禪還是不能理解,他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盯上蜀公這個最不應該出現的爵位,更不明白為什么法正等人就非要在這個時候有如此諫言…

  “他曹賊都可以自稱魏公,于鄴城建都畫地自成一國,為父乃漢室宗親皇家貴胄,又有何不可自稱為蜀公!”

  “父親如此乃是大大的謬論,曹賊行事為天下人所不齒,父親莫不是要向那曹賊學習不成!”

  一言喝出劉禪不自覺的便提高了說話的音調,帶著強調的意思,明確的告訴父親劉備,萬不可想那曹操一樣。

許是怕分量不夠,劉禪緊接著便又說道  “昔日于荊州時,父親卻是于眾人面前說過的話,不知可曾有幾分回憶!”

  說完這話,劉禪死死地盯著老爹劉備,果見其身子一頓神色有些變化,于是趕忙乘勝追擊。

  “今與水火相敵者,曹操也。操以急,而吾以寬。曹以暴,而吾以仁。曹以譎,而吾以忠。每與曹相反,使乃可成耳!

  這四十一個字卻不知父親是否還記得!”

  此言一出,劉備原本面無表情的面孔瞬間變化了幾分,尷尬之余帶著些許回憶,亦有那幾分感慨之意…

  眼見老爹神色變化,劉禪心下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招起到了作用,最起碼動搖了老爹的內心,不再一直堅定原本的想法了。

  要知道仁德跟暴虐,詭詐與正直,永遠都應該是相互對立的兩面,應該是永遠不會互相妥協的才是。

  可若自家老爹選擇跟曹操一樣,晉身為蜀公之位,縱使可以得一時的榮耀又當如何。

  手下人如法正等是加官進爵了,可卻未曾想想,老爹那半輩子拼下來的名聲卻會因此而煙消云散不復往昔!

  曹操晉位為魏公,所謀所圖不正是因為丞相之權力已經無法滿足于他了嗎。

  畫地為國自稱體系,這就等于是在大漢的版圖上裂土分疆啊!

  如若老爹劉備做出一樣的選擇,畫成都蜀地為公國,那不等于是自家人捅自家人刀子。

  到時候又何來臉面以匡扶漢室鏟除奸賊為旗號,因為曹賊稱公你也稱公,滅曹賊之前怕不是要先把自己給滅了…

  劉禪作為一個局外人,想的明白看的透徹,因為他根本就沒把所謂的蜀公,魏公之流放在眼里,甚至連漢中王這一等都不曾瞧得上。

  天下共主之位才應該是他的第一目標,也應該是老爹的第一目標才對,其他細枝末節乃至會有異常后患的瑣事,不理會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然而此時此刻老爹劉備明顯是被蜀公二字給迷了眼,畢竟權力之位如亂花,哪怕只是虛名卻也一樣引得人爭相竟上啊。

  這一點哪怕是劉禪都無法避免,但他的心更大,看的更遠,自然不會將這些下層的東西放在眼里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蜀公之位不在禮制不為天下人所理解,更不應該是劉姓宗族所做出來的事情。

  曹賊僭越魏公,反對者無數,因此被貶被殺者更甚,如荀令君見食盒而自剄更是天下之大傷。

  若老爹劉備行之效仿,恐是將自己并身與曹賊同列,先天之大義蕩然無存不說,做人做事的跟腳都自此再也站不住了…

  所以劉禪必須要在老爹做出錯誤選擇之前將他攔住,否則一錯而抱憾才是最大的失敗!

  可正當劉禪心下稍定,覺得老爹劉備已經自己勸住,放下心中那份不切實際的想法時。

  劉備卻突然間又面色平穩了下來,就好像剛才變臉一般陰晴不定的樣子不是他,而是別人似的…

  眼見如此,劉禪心里頓時咯噔一下,自覺情況不妙,當即便要開口。

  然而還未及他張嘴出聲,老爹劉備卻先一步說道“唉…吾兒所言這些,為父又何曾不知,荊州言語為父亦未曾忘卻。

  只是…禪兒你尚且年幼,但為父卻已過半百之齡,未來的時間怕是不多了啊…”

  原本急匆匆要講話的劉禪頓時愣住了,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老爹現在都年過五十了,這在東漢末年三國之際,已是高壽之數。

  要知道這個動亂的時代,人均壽命不過二十來歲,老爹能夠翻一番已是十分少見之事。

  可固然是有身居高位不缺少吃穿,不擔心戰亂賊匪的緣故。

  但誰又能夠保證,自己還能夠繼續活幾年呢…

  要知道在七十古來稀的世代,年過半百就已經算是活夠本的歲數了。

  這可不是一千多年以后的現代,醫學發達能夠拯救各種各樣的生命,治愈各種各樣的疾病。

  一個小小感冒發燒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如此脆弱不堪難以預料之數,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為之焦急。

  更遑論古往今來于人而言,自身壽數幾何,一生的終點在哪,永遠都是最被在意的事情……

大熊貓文學    漢當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