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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偷渡客

大熊貓文學    有山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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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若在落地的時候連打了幾個滾,這才站起身來。舉目四望,一片漆黑,他憑感覺拍了拍一身的雪污干草枯枝,深刻感受到了一個坑隊友可以釋放出怎樣的洪荒之力。

  運輸車以一個十分扭曲的姿勢半卡在枯樹盤虬臥龍的軀干之間,連帶著車廂翻倒了四十五度,以一個不死不活的角度斜在那里。“砰砰”幾聲,已經變形的車廂門被暴力踹開,周周提燈鉆出一個頭:“前面的還活著嗎?活著吱一聲?”

  姜若朝那邊跑:“我在這!”跑了幾步,覺得剛剛路過的那個雪堆有些不對,又折了回來。

  借著車廂那邊漏過來的一點微光,姜若看到六月天以一個近似鴕鳥的姿勢一頭扎進了雪堆,大概因為窒息感,以為自己被雪埋了,雙手并用,狗刨一般拼命地撲騰,想把自己挖出來,但反而越埋越深......

  姜若憋著笑過去想把他拔出來,沒想到單手一拽之下,竟然沒拔動。

  這么快就凍上了?姜若狐疑,一手抓肩膀,一手繞過脖子,使出拔河比賽的勁把六月天往外拖。要在現實中這么做搞不好是要拔出人命的,但游戲嘛,行事當然就豪放一點。

  在這樣豪放操作下,果然成功解救隊友,但姜若看著六月天蓬松的腦袋,總覺著哪里不對,伸手過去,摸到一個毛茸茸的凸起這是鼓起個包?不對,好像是兔子尾巴?

  拔出蘿卜帶出泥,拔出胖子帶出兔子。

  定睛一看,是一只猛犸兔咬住了六月天的頭。很難想象兔子的嘴能張得像蟒蛇一樣,兩顆尖牙刺穿顱骨,深深埋進腦內,姜若不是什么外科圣手,看一眼就覺得沒救,剛才的撲通原來只是垂死的抽搐而已。想來這兔子是歇在雪窩子里,而六月天不偏不倚扎進了兔子窩,也是倒霉得可以。

  兄弟的尸身當然不能放在外面,姜若扛起六月天往車廂走,那兔子咬定青山不放松,只好一并帶走。

  姜若把六月天從開了一半的車廂門塞進去:“想辦法把那兔子扒下來,等復活吧。我去找不是養豬。”

  姜若提走了唯一的生物電探照燈,于是車廂里又只剩下了一盞酒精壁燈,外形是參考陵墓里面長明燈設計的,有點陰森。

  周周擰開一顆麻醉彈,從醫療急救包里拿針抽了一管麻醉劑,扒著兔子的上唇露出牙齦,一針打進牙齦里面,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宛如資深牙醫。

  自從鬧血液病以來,幾乎人人都被逼成護士。

  等到兔子全身麻痹,從六月天頭上扒拉下來的時候,差點一并掀起了頭蓋骨。尤其是那兩顆大牙,好不容易拔出來后,額頭上留下了兩個駭人的血洞。

  三人圍著六月天,吾皇一臉揪心,周周對兔子的咬合力嘖嘖稱奇,強扭的瓜一副恨不能拍照的表情跟姜若周周這些出手就是大新聞的人不同,作為一個寫游戲資訊的小記者,對他來說哪怕是爆點兒新怪物的信息也算是有料了。

  吃瓜吃得不甚上心,周周留了一只耳朵關注著外面的動靜,因而第一個聽到了怪異的沙沙聲。

  剛把車廂門撐起個縫,探照燈的強光正好掃過,晃得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只見姜若提著燈大步跑來,一臉被鬼追的表情。

  周周直覺不好,趕緊戳吾皇,“幫我一起撐開門!”因為車廂有點變形,開門現在成了力氣活。還未撐出容一人過的空隙,姜若已經撲到邊上,猛力從門縫里夾了進來,然后“砰”一下關死了門。

  大概也就幾秒過后,一陣“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響起,然后粗糲的“沙沙”聲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這一方小小的車廂,好像有無數人拿著砂紙在車廂外面來回摩擦。

  強扭的瓜毛骨悚然:“什么東西在外面?”

  “是蛇吧?”周周猜想。

  “檢查縫隙,凡是漏風的地方全都塞住。”姜若指揮,“是小騰蛇。”

  所謂的“小騰蛇”其實一點不小,成年的比一般蟒蛇還要粗,加之密密麻麻成群結隊,長了一對小翅膀能夠低空滑行,十分棘手。

  姜若:“我還沒走出多遠,就發現這里已經群蛇環伺。”不是養豬看來兇多吉少......

  很快那些粗糲的摩擦聲中開始夾雜金屬片刮擦一樣的刺耳聲音,眾人齊齊色變:這是蛇牙刮在鋼板上吧?

  還好這車廂是運輸放射性礦物專用,配了最厚的鋼板,此刻扮演了他們堅實的堡壘。

  這堡壘會不會被攻破還不是現下最讓人擔心的事情。

  姜若和周周對視一眼。

  氧氣。

  這一節小小的車廂里已經擠了五個人,貨運車廂本來就沒有透氣孔,現在為了防止蛇鉆進來,也不能開門透氣,甚至任何縫隙都要堵住,這樣下去,憋死只是時間問題。

  不知道有沒有心理作用的加成,就這么一會,姜若已經感到憋悶了。

  他想起一則古老的新聞多年前為了尋找顧荻的下落,姜若幾乎翻遍所有新聞網站,對那個時間節點發生過的事情如數家珍。

  那個年代,在這個國度生活的人們面臨著比現在更多的貧窮和掙扎。有很多國人偷渡海外,指望在那里賺到原本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他們或翻山越嶺跨過邊境,或乘著偷渡船下海又在荒郊野嶺登陸。

  他們擠在運輸車的車廂里,像被販賣的貨物一樣在別國的土地上運來運去。

  那則新聞,是關于一輛載著三十九具尸體的死亡卡車。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似乎是因為司機忘了開空調,于是所有人憋死在集裝箱里,化為新聞里一個冷酷的數字。

  姜若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對那些死難者感同身受。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根據后來的調查,拐賣過他的那個人販子團伙,曾經做的就是偷渡生意。只是愿意偷渡的人越來越少,生意清淡難以為繼,才兼做了拐賣的營生。

  是不是死在這樣一節貨箱里,才是他原本的結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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