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勃的工作室很簡陋,亂糟糟的桌子上放滿了一疊紙稿,但是邊上的書架很整潔,估計是家人在幫助他打掃工作室。
這種居家工作的建筑師一般都是為了省錢,這棟二層小樓本來作為一家的住宅就略有點擁擠,一樓還被改造成了鮑勃的工作室,這樣看來鮑勃在艾爾斯大師去世之后,日子過的并不容易。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艾爾斯大師的弟子眾多,有些只是學習了一兩年就出師了,就是來混一個大師弟子的名頭,弟子多了也就漸漸不值錢了。
鮑勃這種跟了大師時間不長,又沒有跟隨艾爾斯做過大項目的建筑師,獨立執業后的狀況也就比普通建筑師好一點點,在王都混一口飯容易,想要出頭就不容易了。
和鮑勃交談了幾句之后,高恩就知道這是一個老實人。鮑勃的態度可以用力配合來形容,只要是高恩問的問題,他都會仔細思考回答,基本上都是問什么說什么,一點都不隱瞞。
高恩有一種欺負老實人的愧疚感,他轉了半天話題,這才悄悄來到正題上,問道:“艾爾斯大師在設計王都列車站的時候,和你通訊過嗎?”
鮑勃點頭說道:“在正式動工前后,我們頻繁通訊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我獨立執業不順利,想要回老師身邊再學習一段時間,正好聽說老師接了一個大工程,想要回去幫幫忙,也積累一些名氣。”
“后來呢?”高恩問道。
“當時是被老師拒絕了,當時有這種想法的師兄弟不止我一個,老師部都拒絕了。不過艾爾斯老師還是給我寫過幾封信,和討論過列車站的設計方案,從中我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高恩點點頭說道:“艾爾斯大師有提到什么不尋常的事情嗎?”
鮑勃想了想說道:“這個倒是沒有,不過最初的時候,艾爾斯老師心中罵了你們交通部很多次,好像是因為車站的選址問題,老師覺得車站非要建在花崗巖丘陵附近是個錯誤的選擇,但是后面他就沒談過這件事了。”
“為什么呢?很抱歉,鮑勃先生,我剛入職沒多久,對于部里的事情也不了解。”高恩裝作是交通部的雇員,此時他立刻裝作新人的樣子,想鮑勃套話。
如果是個稍稍警覺的人,估計都會懷疑高恩的身份,但是鮑勃真是一個老實人,他不厭其煩的說道:“好像你們交通只用了三個月就平整了整個丘陵,事情解決了,老師自然不抱怨了。”
“啊,這怎么可能。”高恩驚訝的說道。
“我也不清楚,而且老師也沒有說過你們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么大的一座花崗巖丘陵給變沒了。估計是什么保密的新技術吧,老師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我當然也沒有主動再問。”
再問了幾句,依然沒有什么結果,高恩哀嘆一下,唯一的收獲就是線索都指向了交通部。
難道自己還要冒充交通部的雇員去找資料,高恩心中有些打鼓,交通部可是和海軍部并列五部的大部門,其中的職業者數量不少,自己這件奇物對普通人有效果,對職業者就不一定有效果了。
雖然看起來這件事和17號站臺沒關系,但是高恩還是覺得兩者之間有著更加深刻的聯系。
17號站臺在地下,車站地下都是堅硬的花崗巖,要在地下修建候車站臺和鐵路,也需要在地下挖掘,施工難度不亞于夷平花崗巖丘陵。
如果王都列車站地下真的有這么一個17號站臺,那交通部肯定是知情的。
就在高恩準備起身告別的時候,鮑勃說道:“在當年王都列車站完工后,你們交通部的人上門過一次。車站是保密建筑,設計圖是絕對不能外泄的,所以我上繳了和老師來往的所有信件。”
“我這里還有一封信是在你們的人走了之后寄來的,我想既然你來了,我就把信交給你。”
鮑勃老老實實的說道:“我沒敢拆過這封信,但這也是老師給我寫的最后一封信,所以我就一直保存著,現在老師已經去世這么久了,我還是把信交給你們,這樣我也安心一點。”
高恩有一種絕望過后見彩虹的感覺,他立刻問道:“這封信你自己都沒看過嗎?”
“沒有,我知道保留這封信已經是很不對了,如果拆開之后,我的良心一定會更加不安,那讀完之后我一定會上交的,那時候我想把這封信作為紀念留著,所以一直未拆封保存到了今天。”
鮑勃的眼睛里帶著淚水說道:“老師已經去世十年了,我一直都在他的陰影里沒有走出來,我的那些作品被稱為‘一昧模仿艾爾斯大師的拙劣仿品’,找我做設計的,都是請不動老師,又喜歡他設計風格的人。”
“這些年來,我靠著老師的名聲糊口,活在他的陰影之中。但是從今天開始,我要和以前的一切決裂,今后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設計作品,而不是模仿老師的風格,做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高恩看著鮑勃,很驚訝他的轉變,比起抄襲老師未面世作品而享譽天下的龐勒,這個混的不怎么樣的鮑勃,卻更有自己的想法和上進心,他是要走一條和艾爾斯大師不一樣的路。
“我希望能夠早點在報紙上看到您的作品。”高恩真心實意的祝福了一句,然后說道:“那這封信,我就帶走了,您放心,我會向部里說明情況的,不會追究您延時上繳信件的責任的。”
憨厚老實的鮑勃,違抗交通部的命令,是一件讓他很有心理負擔的事情,高恩這么說后,他連連表示感謝,然后送高恩離開了屋子。
捏著手里厚厚的信,高恩也努力克制住激動的心情,沒有當著鮑勃的面拆信。
艾爾斯大師在竣工后給自己弟子寫信,說不定里面就有很重要的內容,高恩找到了一個街角的咖啡館,迫不及待的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