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以往,杜十娘是斷然不可能讓杜七上臺的,可是經歷了如此多的事情后,她的心態也悄然發生了改變。
她一沒有讓杜七真的去出臺做清倌人,二…丫頭如今的琴藝也算是入了門,雖然和春風城里的琴倌人無法相提評論,但是她一個才學琴的也不能要求太高。
再說了,不要覺得那些來聽曲子的就真的懂樂理。
杜十娘看了一眼門外聽曲子聽到如癡如醉的石嬰。
客棧的娘娘又怎么樣?
不也只是聽個熱鬧。
像是石嬰這樣的姑娘家可不少,只要琴曲從頭到尾流暢、不出錯對她們而言就是好曲子了,誰會真的像她們這些女人一樣,去在意那么多的細節。
所以,杜十娘認為,以杜七的水平是可以上臺的。
至少,忽悠一些傻姑娘不成問題。
琴聲如流水在耳邊環繞。
“…”紅吟眨眼的頻率不自然的加快,她之前的打算就是讓杜七出臺演出,變相的污一下杜七的名聲,拉近她和杜十娘的距離。
她一直沒有機會和杜十娘提這件事,而現在無疑是一個好機會。
要知道,她都讓薛姑娘和歡丫頭幫著散布消息,沒過多久,應當就會有不少人好奇杜七的琴藝了。
“十娘。”紅吟輕輕杵了一下嘴上說不喜歡,但是依然在認真聽曲子的杜十娘。
“嗯?”杜十娘斜目看了她一眼。
“七姑娘的琴藝到了瓶頸,是不是…”
“讓她出臺嗎?我想過這件事,與七姨說過了,打算定在琴樓。”杜十娘說道。
紅吟一下就愣住了,她聽著杜十娘的話,看著杜十娘那戲謔的眼神,半天也沒有憋出來一個字。
她本來準備所有的說辭都化為一聲輕嘆。
十娘果然是十娘。
紅吟雖然想過杜十娘會猜到她有目的,卻從沒有想過…杜十娘居然會主動讓杜七出臺。
為什么?
為了讓杜七突破琴藝桎梏嗎?
尤其是在已經知道祝平娘這個練琴的就是仙門后,紅吟幾乎一瞬間就想通了。
雖然震驚,但是事情順利總是好事。
“哼,我可不管你在想什么。”杜十娘輕輕摟住紅吟的腰,嗔道:“我想看的就是你這副說不出話的表情。”
“那你把我嘴堵上好了。”紅吟啐了一聲,隨后看了一眼認真聽曲子的石閑,問道:“她知道嗎?”
“沒與她說呢,再說了…也沒有什么必要與她說。”杜十娘搖頭:“丫頭的事兒,我自己安排就行,也不需要你們一個兩個的在這兒擔心。”
“說的誰愿意管你似得。”紅吟有一肚子的話,但是如今都說不出口了。
“阿尋,我以為…我讓妮子在琴樓出臺而不去秋水樓,你會有意見。”杜十娘說道。
“我能有什么意見?”紅吟心想她一開始覺得杜十娘會十分抗拒讓杜七上臺…光想著怎么說服杜十娘了,一直在準備說辭的她哪里會考慮杜七去秋水樓還是去琴樓還是去花月樓?
措手不及,真正的措手不及。
紅吟想了一會兒,說道:“無非是…不想讓七姑娘瞧見你那些過去。”
“聰明。”杜十娘抿嘴一笑,指著七姨的背影,說道:“七姨和這兒的班主熟,而且…今個來了之后我才發現,這里的環境也不錯。”
“你都有安排了,我就不多說了。”紅吟伸出一根手指:“我只問一件事…”
紅吟還沒開口,杜十娘便說道:“只接女客。”
“…”紅吟眼角微微一抽。
這該死的默契。
“我自有安排。”杜十娘說道:“阿尋,你有那閑心思,不如幫我想想給丫頭起一個小字,讓她用小字出臺。”
“為什么要用字?騙自己嗎?”紅吟呸了一聲:“寫上小字,出臺的就不是七姑娘了?”
“雖然姐妹們都知道是她出臺,但是…算了,我就是騙自己,你管我呢。”
“…我幫你想就是了,怎么還急了。”
“哼。”
屋內琴聲流轉,氣氛一片祥和。
遠處的小亭里,可以勉強看到琴樓的影子。
白景天坐在亭子里,卻心有忐忑。
他得到了消息,知道杜七出門來了琴樓…興致勃勃的帶著自己做的魚湯和宮廷點心來找杜七。
可是當他真的靠近了琴樓,遠遠的瞧見了那一大群的姑娘后…便打起了退堂鼓。
他想岔了。
如果是在醫館里,他和杜七兩個人單獨相處,那自然是做什么給杜七吃都可以。
但現在有那么多的人,他貿然的上去,奉上自己親手做的東西,算怎么回事?
到時候,那里的姑娘們還不知道怎么說他。
白景天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石桌上的食盒。
他以往不是在意別人眼光的人。
不過,杜七身邊的女人,包括白玉盤那個丫頭都和他先生關系極好。
送吃的的事兒…
還是算了吧。
至于說東西是他辛辛苦苦做的,甚至和朱儒釋打成一片才完成的…
那又怎么樣。
比起被一群喜歡杜七的姑娘用怪異和警惕的眼光看著,一個食盒,丟了就丟了。
以后先生來醫館的時候,自己再做給她吃就是了。
“…”白景天緩緩隱去眼里的不甘。
少年人就是這樣,一時間心血來潮給心儀的人準備了許多東西,可真的需要付諸行動的時候,便沒有了勇氣。
世上永遠不缺乏白景天這樣做無用功的人,但這種經歷、這種沖動之后的遺憾,本就是青春的一部分。
“扔了,也挺可惜的。”白景天覺得就算他沒膽子拿給先生吃,也不至于丟了。
內部火石保溫,不怕壞也不怕冷。
要不…
等晚上小玉兒回來,給她當零嘴吃吧。
提起白玉盤,白景天不免露出了羨慕的神情,他連去給杜七送吃的都做不到,白玉盤卻可以大大方方的參加姑娘們的宴。
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是男人,白玉盤是小丫頭。
白景天嘆息。
母親從小把他當成姑娘養,以往覺得是黑歷史,現在想來…母親不會是能預知未來吧。
白景天眨眨眼,在想一件事。
如果他換上了一身女裝,能不能混進姑娘家的宴?
這好像更羞恥。
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