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在十樓里的地位一向都很高,所以一旦她的聲音上揚了幾分后,明燈和白玉盤包括安寧一時間都不甚敢說話。
也就是嬋兒出去收拾東西了,不然屋里只怕會更“熱鬧”。
白玉盤看著砂壺的壺口對著杜十娘,面色微微發白。
她從公子那兒知道了這個規矩,不過…她以為七姑娘知道的。
杜十娘“惱怒”之后,所有的小丫頭都很緊張,只有杜七深知她的十娘是什么性子,知曉她完全沒有就沒有動怒。
不過,既然杜十娘已經表現出“我生氣”了的樣子,杜七就知道是應該要附和十娘的,若是戳穿了她,那她才真的要羞惱。
杜七歪著頭看著杜十娘氣鼓鼓的俏臉,忍著忍著,才沒有伸出手在她臉上戳一下。
她覺得十娘即便真的是惱怒,也很好看,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曾經,杜七只被人叫過“九姑娘”、“阿姊”、“先生”、“小姐”。
可如今才沒過去多久,杜七覺得自己已經解鎖了很多的稱呼,比如大家都叫的“七姑娘”,比如專屬于連韻和柳依依的“阿七”。
但是真要說最多的,果然還是在杜十娘那里。
十娘叫過她丫頭、妮子、小姑奶奶,甚至還有衍生出來的“死丫頭”、“臭丫頭”…
杜七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不過方才十娘喚她“姑奶奶”的時候,杜七不僅不奇怪,反而很喜歡,比連韻的蜜餞還要讓她的喜歡。
那便是真的很喜歡了。
大抵是十娘叫她的時候充滿了寵溺。
所以,她其實并不介意十娘再給她起更多的名字、解鎖更多的稱呼。
而杜七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什么不懂的丫頭了,她知道杜十娘叫她“臭丫頭”不是因為她真的和紅吟姐姐一樣不好聞,只是惱怒了而已。
“十娘,你別生氣。”杜七輕輕抓住了正咬牙切齒的杜十娘的衣袖,輕聲說道:“有什么地方我做錯了,我改就是了。”
“哼。”杜十娘看起來火氣并沒有消失,她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特意讓你最后一個上茶,就是讓你多看幾次,居然還能出錯,你這壺嘴就這么直沖著我?”
杜十娘說不上生氣,只是情緒很不好。
“壺嘴?”杜七低下頭看著紫砂壺正指著杜十娘的腰腹,心想難道壺嘴不能對著十娘嗎?
一旁的紅吟本來以為杜十娘又大驚小怪找理由欺負杜七,當她看清楚后,便是無奈的一笑:“七姑娘,方才十娘接過你手上的開水壺,還記得為什么嗎?”
杜七點點頭,十娘說她拎著壺晃晃蕩蕩的,怕她燙著腳。
“姑娘若是聰明一些,哪怕沒教過你規矩,也不該壺嘴沖著十娘的。”紅吟無奈的說道,心想杜七果然也有不甚機靈的時候。
“紅丫頭,你總是站在十娘那邊。”七姨眼看著杜七被紅吟和杜十娘站在一處欺負,忍不住下場說道:“這規矩還是要教的,你都沒教過七姑娘就怨她,也太不講理了。”
“七姨,我本就是不講理的人。”杜十娘不滿的說道:“就好像阿尋說的,有些事情我即便不教她,她也應該能悟出來才是。”
七姨心想杜七雖然聰明,但是對于人情世故可不那么懂,就算悟不出來也十分的正常。
“你對七姑娘不講理,我對你也是不講理。”七姨拿起身旁的戒尺在手心把玩。
杜十娘:“…”
微微沉默后,杜十娘面上的惱怒變成了無奈,她側身在紅吟耳邊小聲說道:“果然,家里有一個老的就不能再要個小的。”
七姨對她的寵愛都讓杜七給分去了。
紅吟先是附和著杜十娘點頭,隨后心想其實十娘只是喊得響,她并沒有真的生杜七的氣,畢竟杜七做的蠢事也不止這一件兩件了。
之所以反應這么大就和十娘說的一樣。
奉茶的事情明燈、白玉盤和安寧都各自演示一次了,杜七還能出錯,真是不知道應當說什么好。
而且,就算知道杜七不是故意的,但是杜十娘那么疼愛杜七,被自家姑娘用壺嘴指著,心里說不得還有幾分小委屈。
姑娘家就是這樣的。
紅吟正要說什么,卻見杜七忽然站起身,將杜十娘身前的茶壺輕輕一轉,壺嘴沖著自己的心口,做完這一切之后的杜七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這么注視著杜十娘,似乎在說…
既然不能對著十娘,那對著自己吧。
“十娘,你高興些。”杜七小聲說道。
杜十娘深吸一口氣,隨后捂著臉,掩去面上的一抹緋紅:“阿尋,我拿她沒辦法了,你和她說。”
杜十娘哪里真的會生氣,倒不如說杜七的表現就像是一支利箭,直直的將她打了個穿透。
一直以來,杜七的改變她都看在眼里,從一個干凈的孩子變得越來越成熟。
所以杜十娘已經很有沒有看見這樣小孩子心性、略顯可愛的杜七了,一時間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
紅吟身子朝著七姨傾斜,目光在安寧和杜十娘之間來回巡視了幾圈,無奈的在七姨耳邊說道:“七姨,家里有個開竅早的,怎么還有一個開竅晚的。”
安寧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去欣賞姑娘家的好看。
十娘年紀這么大了,同時被她和石閑追求卻完全沒感覺,只有杜七才能隱隱約約勾起杜十娘些許的情感,別人都不行。
紅吟當真是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內心難免的出現了一股子挫敗感。
可想想也是。
她們這些姑娘沒有想過嫁給男人,可杜十娘卻付出了實踐,興許對于十娘來說…她更能欣賞到男性的魅力。
于是紅吟沒有理會杜十娘讓她與杜七說話的要求,而是忽然問道:“十娘,你覺得景天公子長得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