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子”聽著杜七任性的話,羲和呆滯了一瞬。
“嗯,換成一只兔子,一只貍花、一條蛇都行。”杜七輕輕托起桌面上的煉妖壺,修長手指圍著那跳動的太陽真火,瞇著眼睛說道:“可雀兒不行,我不喜歡她。”
“不喜歡…”羲和一怔,她抬起頭看著杜七,心想元君現在也會說這種話了。
一旁的杜七忽然脖子一涼,她瞧著羲和那略顯危險的眼神,立刻說道:“哦,我說不喜歡是因為雀兒的事我不記得了,不是說我討厭她,你別把雀兒弄死了,我留著還有用。”
因為將其忘得干凈,所以杜七還是更喜歡海棠、明燈和花瞳。
杜七以前不認為做神明是好事,不過現在被熏陶后,她覺得這應該算是個不錯的差事,那自然是要留給自己身邊的人。
羲和可不清楚杜七心里的小九九。
至于說杜七口中的兔子為什么說的是海棠而不是白景天,那是因為白景天以后是要進月宮做玉兔的,已經被人預定過了,畢竟…會搗藥的兔子還是罕見。
“…”勾起嘴角,杜七輕輕一笑,抬起頭瞧著月星的方向,心想海棠的身子就在上面。
海棠怎么就是一只兔子呢,如果她也像雀兒這樣可以憑借火焰再生就好了。
明月常在。
月宮不應有風,可此時忽然起了一陣風,斜風細雨裹挾著滿院的細長竹葉,清新宜人的花瓣吹過月桂,卷起一陣一陣令人沉醉的青竹香氣并緩緩劃過群樓小筑,像是一道過堂風進去了一座精致的宮殿。
人死了要埋葬。
可也有舍不得埋的。
半透明的棺槨里便躺著一個姑娘,長著一張與秦淮九分相似的面容。
杜七垂下眼簾,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的是海棠溫和的聲音。
她輕聲道:“我分明說了姐姐可以走了,卻還是留姐姐到現在。”
羲和搖搖頭:“姑娘高興就好。”
杜七想起了什么。
海棠和人皇做過相似的事情,但是海棠要過分的多。
人皇只不過是分走了羲和萬千權能中的一條絲線…海棠卻仗著有杜七的寵愛,完全剝奪了纖阿的一切神格。
在海棠活著的時候,她就是切切實實的“月御”、“太陰元君”,不然如今可沒有資格被放在月宮中。
“海棠拿著我給的令,竊取了一陣子阿纖姐太陰元君的權能,姐姐可知曉?”杜七問。
“回姑娘,我知道。”羲和點點頭。
自己妹妹被人鳩占鵲巢她還能不清楚?
但是面對姑娘的青令,即便是羲和也只能退讓,甚至若是海棠任性一些,都可以免去羲和的職能。
見令如見面。
從這兒就可以知曉海棠向杜七討要的究竟是怎么樣的至寶,更應該理解,九華山為什么寧愿毀了整個南荒也要得到青令。
如今這塊至尊寶物正掛在白龍的腰上,他如果會用青令,那姑娘們喚他一聲尊上,倒也沒有叫錯。
羲和心想什么叫寵愛啊。
元君對人皇感情叫寵愛,但與名叫海棠的兔子相比,人皇得到的寵愛根本就不算什么。
海棠和杜十娘…對于元君來說,究竟是誰比較重要?
羲和身子微微發顫,沒有細致的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答案實在是太明顯,海棠即便拿上了青令,也算不上規矩。
杜十娘卻是規矩。
“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姐姐。”杜七認真的說道。
“姑娘說,我聽著呢。”羲和回給杜七一個認真的眼神。
“海棠死了。”杜七面容平靜,她輕輕捏住煉妖壺中正燃燒的火焰,緩聲道:“拋開太陰元君這個竊來的權能,如果海棠真真切切的取代雀兒做南荒的神明,這算是壞了死而復生的規矩嗎?我有許多東西記不清楚了。”
“…”羲和被杜七的問題沖擊了心靈,愣了一下后,輕聲道:“姑娘,容我想想。”
“嗯。”杜七點頭,她輕輕將朱雀的火種放在手心把玩。
杜七不久之前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南離是朱雀的火焰,是南明離火。
春風城坐落在南離境內,處在心臟的位置。
朱雀只要有一抹氣息尚存就可以借助南明離火重生。
如果海棠在這里的復生正好符合朱雀的傳聞,便可以順理成章頂替朱雀的位置,至于說被取代的朱雀本身…
杜七櫻口微張,對著火苗吹出一口清氣,只見火苗搖曳,一幅隨時可能消失的模樣。
所謂鳩占鵲巢,就是強占別人的“巢”。
海棠這個假的太陰元君,不就最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嗎?
杜七垂下眼簾。
還有一件事。
她看的生字古韻中有寫,鳩占鵲巢中的“鳩”指的不是斑鳩,而是杜鵑。
姓杜。
海棠如果還活著,就應該是姓杜的。
杜七覺得,海棠既然能占據纖阿的天星神職,那…占據朱雀這具身子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畢竟海棠嫁給了春風城的城主,在南離的心臟處留下了她最為濃重的氣息——兩個孩子。
白景天和秦淮便可以充當海棠的“南明離火”。
杜七可不在意朱雀本身的死與活,因為雀兒反正是不得寵愛的,若是能讓海棠占了她的身子…還是她的榮幸。
杜七想著,心道自己可真是冷漠的人,但是她真的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將海棠從過去的歷史中抓出來的理由。
不一定要很有道理、也不一定要嚴謹,只要她自己能夠說服自己就足夠。
如同纖阿為了保護海棠的家人而留在春風城一樣的,杜七也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而這煉妖壺里的朱雀興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煉妖壺,朱雀不是妖。
海棠是。
杜七覺得這應該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火焰不安的跳動著,羲和回過神來,看向杜七。
“姐姐可想清楚了?”杜七也在看著羲和,她知曉眼前的人對于“規矩”再了解不過。
“回姑娘。”羲和說道:“朱雀本源系天星,兔子即便占了雀兒的身子,卻還是兔子。”
“原來這不合規矩。”杜七點點頭,心道這也正常。
其實在羲和說要想一想的時候,杜七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成立了。
羲和想的東西都寫在了臉上,她分明不是忘了規矩,而是在在找個委婉的話來與她說,怕她失望。
“姑娘喜歡那叫海棠的姑娘嗎?”羲和問。
“姐姐說是哪種喜歡。”杜七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