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吟會這么去想魚行舟是很正常的,首先…她不愿意相信呂少君在欺騙她,那么纖阿出眾的樣貌對她而言就是很好的理由。
人與人是不同的。
那么對一個人的態度自然也會有天差地別。
“是啊,我與姐姐,不一樣。”紅吟說道。
她不是會自卑的人,比十娘稍稍強一些,所以紅吟還能笑著:“我一想到阿纖姐你拎著大包小包在路上搖擺,就覺得很有意思,想來當時一定有許多姐妹想去幫姐姐搭把手,只是…魚姑娘下手快了。”
“是有許多人看我。”纖阿點點頭,旋即看著紅吟,問道:“妹妹是怎么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
“姐姐聞我一下。”紅吟忽然說道。
“”纖阿眨眨眼,旋即便見到紅吟身子前傾,整個人壓了上來。
這一次,她沒有像是往常那般避開紅吟,而是就這么老老實實的讓她抱了個滿懷。
“姐姐身上很好聞。”紅吟說著,抓著纖阿的雙肩,問道:“我呢?”
纖阿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卻見到紅吟看著她:“說實話。”
“說不出的味道,不過不難聞。”纖阿如實說道。
“少君姐說不好聞的。”紅吟嘆息:“淋了雨,又沾染了不少飯菜的味道,味道總歸是不太好。”
“這很重要嗎?”纖阿問,她不知道這樣的小事為什么能夠影響到紅吟的心情。
“對我來說還是挺重要的,畢竟要去見十娘。”紅吟說著…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我只是有些羨慕姐姐。”
紅吟忽然覺得,魚姑娘的事情也沒有什么好在意的,找個機會與十娘說,讓她自己去看也就是了。
“羨慕…我?”纖阿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不解的神情。
其實,她才是羨慕紅吟的那個。
體會過孤寂就會明白,像是紅吟這般一身煙火,是怎么樣讓人艷羨的事情。
“我還羨慕妹妹呢。”纖阿說著,心想能夠簡簡單單的生活,還有元君在側…這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
紅吟本來只是隨口感嘆一下,不想卻聽到了纖阿這般奇怪的回應,她瞪著水潤的眸子:“姐姐說羨慕我?你是不是…腦袋不太好使。”
“我沒有騙你。”纖阿說道。
她的言語蒼白,但又是那般的認真。
這讓紅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對紅吟這樣的姑娘來說,兩個人之間有差距并不會讓她覺得不公平和嫉妒,但是…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會讓她惱怒。
她性子很好,極少數的時候才會真的生氣。
紅吟深吸一口氣,隨后問道:“姐姐是認真的?”
纖阿看了一眼窗外。
庭院中一片漆黑,春風城的熱鬧在東方的城區,于是在七姨的寂靜庭院,只要抬頭就可以瞧見一輪明月,以及熙熙點點的星星。
回過神來,纖阿輕輕嗯了一聲。
“我倒要想聽聽姐姐羨慕我什么?”紅吟捋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
纖阿聽著紅吟的話,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所有?”
從紅吟的樣貌,到她的經歷,現在的梳妝打扮…甚至于“紅吟”這個和琴同屬下平十二韻的、充滿意義的名字,在她的眼里都是閃閃發光的。
纖阿以往向來不在意的名字,因為無論是望舒、常曦、還是纖阿這些名字都是世人賦予她的,若非是海棠的存在,纖阿這個名字在她這兒完全沒有存在感。
紅吟沉默了。
她素來是好脾氣的人,可是當她看見纖阿一本正經的說著羨慕她的“所有”時,真的有一瞬間動了肝火。
可是很快的,她的怒氣便消散的干凈,取而代之的是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姐姐說羨慕我所有的東西。姐姐可知道,被娘親賣給人牙子,幾經轉手才有幸被春風城的姐姐買下…是怎么樣的感覺?”紅吟說著,自嘲的一笑:“甚至,過去了這么久,我還托人回去瞧了那個女人,她如今吃的好、過的好,也總算是要上了朝思暮想的兒子。”
最近,已經開始給她兒子操心找婆娘的事兒了。
紅吟覺得自己還托人回去看,這件事若是讓十娘知道了,她一定會被十娘罵的狗血噴頭。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樣的感受。”纖阿輕聲道。
可以說她沒有父母,又可以說…她的母親從未有表現過像是一個母親。
“好,不明白,我現在只是個樂伶。”紅吟搖搖頭,說道:“姐姐知道紅倌吧,我便是紅倌,在來春風城、遇到十娘之前就是。”
正是因為這樣,紅吟知道祝平娘第一次見到了那般落魄的自己就給她起了“紅吟”這樣一個名字…才忍不住在呂少君這樣的外人面前掉了眼淚。
一路的艱辛,她不曾與人說,因為這兒的姐妹都是一樣的。
“我知道。”纖阿點點頭。
她也在春風城呆了這么久了,自然知道什么是紅倌人。
“姐姐都知道,為什么還能這樣的理所當然?”紅吟的更不理解了。
“我與妹妹是不一樣的。”纖阿在這個時候,將這句話還給紅吟。
對于纖阿來說,若是讓她去做紅倌人,害羞歸害羞,可只要符合規矩,便沒有什么好說道的。
像是紅吟所說的清倌人也好、紅倌人也好、樂伶也罷…那都是規矩里的東西。
而她,連進規矩的資格都沒有。
元君捏出了這個廣闊、多姿多彩的世界,無論怎么樣的遭遇,都是姑娘所賦予的人生。
要知道,連元君偶爾都會忍不住,出來逛上一圈。
她…卻一直老老實實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不僅如此,元君大多時間都在夢里,她卻每一天、每一天都可以看見下方的萬家燈火。
風扯雷,雨來川。
夜晚,相較于白天的忙碌,本就是孤寂的。
“月宮下生萬頃光。”纖阿喃喃自語,半晌后,她想要說的話濃縮成了短短一句。
“妹妹說的這些,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