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不是人。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古怪,可事實上的確如此,九姑娘不僅不是人,甚至不屬于已知的任何生物,她勉強可以稱作是一種概念,一個比所謂“道”更加抽象的概念。
如魏云笈這個道祖親傳對“道”之一字的看法是晦澀難懂的,打眼看過去,只會發現滿紙寫的都是“道,不可道。法,無定法。”
然而即使是這般虛無縹緲的概念,在姑娘眼里也不過是可以踩在腳下的路。
概念上的九姑娘不是人,但是…旁人口中的“九姑娘”卻是活生生的存在,只不過即便是陪著眾人看過花的九姑娘,真身依舊是不可捉摸、不可理解且不可名狀的。
如道祖在《道經》中所言:“繩繩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
也有僥幸見過九姑娘之人所書的《神仙記》云:“衣有風采,又非錦綺,光彩耀目,不可名狀。”
所以,不可名狀是非神。
可世界上沒有絕對靜止的東西,所以九姑娘有了一個名字。
相比之下,杜七這個姑娘不僅是人,而且是一個姑娘家,是身邊人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的存在。
是人就有弱點,所以她也有弱點。
但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弱點和弱點也不一樣。
杜七雖然也有弱點,但是這個弱點只限于她自己對于十娘。
其他人是沒有辦法通過威脅十娘來讓她服軟的。
這樣看來,十娘興許也算不得是她的弱點。
不如說,威脅杜七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杜七捧著一片桔子瓣,淺淺的啜了一口,酸甜入口的同時,她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縫隙。
“七姑娘…真可愛。”嬋兒看著杜七,忍不住露出心動的表情。
安寧點點頭,蔑視的看了嬋兒一眼,淡聲道:“姑娘是可愛,但是…嬋兒姐也是花心的姑娘。”
她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眼神卻意味深長。
“我就是花心的姑娘。”嬋兒笑著起身,一把從身后摟住杜七,笑著說道:“七姑娘又不討厭花心的人。”
“我?”杜七眨眨眼后說道:“我是不討厭花心的人,因為喜歡總歸是喜歡。”
“看吧。”嬋兒得意洋洋的看著安寧。
安寧無奈的說道:“七姑娘,你怎么能助長她的氣焰?你該是站在我這邊的才是。”
“毋容置疑,姑娘對我可比對你要親近多了。”嬋兒松開了杜七,繼續和安寧斗嘴去了。
眼看著嬋兒離開,杜七繼續吃著桔子瓣,她發覺這般一點點掏空桔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說起來。
提起威脅,她情不自禁就會想起淮沁的那個孩子了。
杜七轉頭沖著南方,片刻后低下頭。
怎么說呢。
那孩子是威脅過她的,曾經想要用武力讓她嘗嘗他喜歡吃的金絲魚,不過最后被她按著教訓了一頓,也就恢復了以往聽話的模樣。
杜七不知道如何去評價這件事情,可是妄圖用武力來欺負她的人,他是第一個,所以杜七總是能夠想起。
還是很有趣的。
可是如今他醒了,對于自己來說,又的的確確是個大麻煩,至少小猴子在他面前,真的只是個普通的猴子。
畢竟,那人膽大包天,又不似其他人一般聽話,道行也說的過去。
杜七知曉自己如今的模樣壓迫感大不如前,只是個軟弱的普通人。
所以這么久不見,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的狀況,他一定會認為他又可以、又行了…說不得,還想要來威脅她。
杜七銀牙微微用力,將手中的桔子瓣一切兩截。
她輕輕嚼著已經沒有什么果汁的桔子,心想自己雖然有了弱點,但是…唯有十娘不行。
若是有人用這個弱點來找她的麻煩,即便是親近的故人,她也要打他幾個耳光,讓他長長記性。
“哼。”杜七哼了一聲,環著明燈的腰,在她耳邊說道:“還是你聽話,猴子…就是頑劣的不可救藥。”
“小姐說什么呢。”明燈被夸獎了自然是很高興的,但是她依舊聽不明白杜七的話。
“沒什么。”杜七嗅著明燈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深吸一口氣。
海棠作為兔子,雖然也一樣的活潑頑皮,但是海棠從不會給她找麻煩,哪怕是被人欺負了、要死了…都沒有喚過她的名字。
小猴子卻不一樣。
看起來聽話,卻不經意間給她找麻煩。
虎妖的靈元是它給的。
現如今,它還找上了淮沁的那個人,這是要做什么?
兩個人聯手來找她的麻煩嗎。
杜七輕輕拉扯著自己的衣角,心想不聽話、不貼心的猴子,就應當丟到戲班子里,讓訓猴的大師傅訓上幾年。
杜七即使變了,也避免不了,她曾經性格唯我、惡劣的事實。
所以,偶爾她的思緒會稍稍的有些凌亂。
總歸是對現在的她有些許的影響…不說是會變壞,畢竟還有杜十娘看著。
此時的明燈忽然感覺到了什么,她身子一顫,回頭就對上了杜七的眼神。
只見她的小姐瞳孔黑幽幽的,似是兩個深深的旋渦,將她的神志都卷了進去。
微微愣神后,明燈見到的是一如往常那般笑容溫和的小姐,仿佛那略顯可怕的姑娘只是她的錯覺。
“小姐…你沒事吧。”明燈小心翼翼的問,她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這個桔子有些酸。”杜七蹙眉。
“這樣啊。”明燈松了一口氣,乖巧的說道:“小姐下次吃之前,我先幫小姐嘗嘗味道,若是酸的…咱們就換一個。”
“酸的也挺好吃的,柳姐姐就喜歡吃酸的。”杜七說道。
明燈覺得,喜歡吃醋和喜歡吃酸的應該不是一個意思。
杜七看著不遠處的嬋兒和安寧、白玉盤熱火朝天的聊著很么,她摟著明燈,想了想后在明燈耳邊說道:“明燈,你有弱點嗎?”
“弱點?”明燈稚嫩的面容上出現了幾分疑惑,她回過神后說道:“回小姐,我…我有些怕癢。”
“這樣?”杜七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明燈的咯吱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