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的對食多少是看輩分的。
似是薛姑娘和歡丫頭那般的終究是少數,更不要說在十樓里,姑娘家也有一套自己的規矩。
姑娘只能從相應的層次里去尋找可以和自己簽訂“金蘭之契”的人。
以杜十娘為中心的圈子里,七姨、柳青蘿是最高的。
杜十娘、石閑、秦淮和紅吟一個檔次。
翠兒和嬋兒一檔。
再往下就是安寧、白玉盤和明燈。
至于說杜七,她目前是獨一擋的,名分未定,不清楚應該分到哪里去,大抵是夾在翠兒和安寧中間。
至于說日后要進入十樓的秋水…雖然她是杜七的侍女,但是從杜十娘口述的來看,秋水也是歸到翠兒和嬋兒這一檔的。甚至,作為柳青蘿的入室弟子,真要說起來…她都算是杜十娘和石閑的姐妹。
“傻丫頭,吃醋也要吃對地方。”嬋兒捏著安寧的臉:“別的姑娘可能會有差輩寫金蘭契的情況,但是在十樓絕對不可能,就算小姐和翠兒兩個睡在一起也不會是對食。”
“我…不太懂。”安寧眨眨眼,她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能知曉嫁人的環節就不錯了,讓她去說聘禮、規矩便強人所難了。
意思是…
翠兒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和石閑姑娘組成對食了?
想著方才“相敬如賓”的一幕,安寧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嬋兒奇怪的看了一眼安寧,第一次不甚清楚這丫頭的心思,不過她還是說道:“即使要擔心,你也該擔心小姐和十姑娘若是成了,翠兒會作為陪嫁丫頭送到四苑,這更現實些。”
嗯,這樣也就不是陪嫁丫頭了,該是通房丫頭。
“…”安寧身子一顫,隨后無奈的抱住了嬋兒的手臂,輕聲埋怨道:“那這和對食也沒有什么分別。”
“區別還是有的。”嬋兒歪著頭說道:“倘若我和翠兒做了姑娘們的陪嫁丫鬟,以咱們家姑娘的性子,日后如果翠兒有了喜歡的人,也是會放她去找對食的。”
安寧這么一聽就明白了。
合著,翠兒姐在石閑姑娘面前就是一個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丫頭。
怎么看,翠兒姐都是被石閑姑娘白占便宜。
不過誰讓翠兒姐樂意呢。
安寧長嘆一聲,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在翠兒這個姑娘身前,她和石閑不光內在的差距極大,想要得到翠兒歡心的難度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自己的難度難于登天,石閑卻只要伸出手就能夠觸摸到,甚至…石閑都不需要伸手,翠兒自己就會貼上去,撕都撕不下來。
不公平。
這真的很不公平啊。
安寧抓著脆弱的手臂用力了許多。
一陣的沉默后,安寧垂下眼簾。
真的不公平嗎?
安寧知曉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實際上這是很公平的事情。
她將翠兒姐看的十分重要,可在翠兒姐眼里,自己不過是一個憧憬她的孩子罷了,根本就對翠兒這個人沒有什么深層次的了解。
安寧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看在常平憐的面子上,加上她先和嬋兒接近…翠兒根本就不會理會她。
翠兒對十樓里的姑娘十分的溫柔,可是卻極度排外。
一般的姑娘能抓著旁人的頭發將人丟進河里嗎?
安寧只看見了石閑和翠兒的關系親密…仔細去想,就知曉人家兩個人一同經歷了怎么樣的風雨。
安寧想象不到的東西,如杜十娘和嬋兒卻將一切看在眼中。
這么多年里,翠兒心情不好的時候是石閑在安慰她,每年冬天石閑都會給翠兒添許多的新衣裳,翠兒在店里被人欺負的時候,石閑這個四苑的姑娘就是她的靠山。
長年累月之間的相處中,這份感情的升華,哪里是一個安寧這樣一個小姑娘能夠比擬的?
這無關石閑和安寧之間姑娘家魅力的差距。
哪怕石閑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也是翠兒心里完美的人。
在翠兒的心里,石閑不僅僅是“小姐”,也是姐姐,甚至是更加親密的存在。
翠兒認為能夠做石閑的細作就是最幸運的事情。
至于說對食?
她從未有想過與石閑做對食,不僅沒有想過,甚至…如果有人提起這種事情,她一定會惱怒。
就好像嬋兒認為翠兒不配與石閑做對食一樣,翠兒自己也這么想。
正是因為知曉這些,嬋兒才會主動讓出位置來給翠兒一些片刻的幸福。
安寧靠在嬋兒的身上,抬起頭看向窗外,雪花映在她的眸子里。
她知道翠兒和石閑的感情不是大風刮來的,但是這并不影響…她就是覺得不公平這件事。
姑娘家就是不講道理的。
在這一點上,安寧已經有了一點姑娘家的氣質了。
嬋兒將安寧那鬧別扭的模樣收入眼底,略一思量后,立刻品出了一點味道,反手抓住安寧的手,嗔道:“安寧,你這丫頭這才多大一點,就想著和翠兒做對食了。”
“我沒有。”安寧立刻反駁。
一旁的明燈和白玉盤皆是一愣,雖然安寧反駁的很快,但是當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對食?
這很出人意料,她們只知道安寧喜歡翠兒,卻不知道是哪一種喜歡。
原來安寧是這般看翠兒姐的?
明燈和安寧喜歡翠兒一般的喜歡杜七,但是若是在明燈面前提起對食,她只會慌張,而不會心動。
這才是正常反應。
知曉了安寧的秘密,白玉盤和明燈對食一眼,輕輕點頭后再一次錯開視線。
這時候…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比較好。
不得不說,白玉盤和明燈是很聰明的姑娘,這時候就應當這樣。
嬋兒一點都不意外,姑娘家早熟,會有這般念頭沒有任何值得吃驚的。
她對著安寧說道:“你一個小丫頭,知道什么叫喜歡、什么叫對食?這些念頭…等你再長大一些就知道有多么可笑了。”
安寧想和翠兒做對食,這種事說出去、哪怕說給翠兒聽,翠兒都不會在意,頂多一笑而過。
年齡太小的丫頭還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這年頭,誰小時候還沒有個憧憬的、自以為喜歡的人。
“安寧姐,我也不小了。”安寧認真的說道。
“你?”嬋兒扭過頭瞧著安寧的眼睫,感受著抱著自己手臂的丫頭,嗤笑一聲。
“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