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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2 壞人總是很多

  時間流逝的很慢,大日漸漸西沉,天色卻不見昏暗,似乎是想要平和的時日更長一些。

  沁河醫館外的小巷子,有人進來,也有人出去,可最終都止步于醫館外。

  白龍知曉朱儒釋來找白景天,覺得二人相處的時間有些長了…不免的會擔憂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和朱儒釋打起來。

  與管家吃了些酒水后,又認為朱儒釋定是做好了準備,便也不是那么擔心了。

  隨著雨水所帶來的氣溫下降,連棚下雜草中的冬蟲都安靜了許多。

  白玉盤的房間中,墨香混合著奇特的味道彌漫,一頭青發的姑娘的此時似是累了,坐在書桌前歇息。

  花瞳身上沾滿了墨漬,她的眉眼黯然,眼神輕飄飄的。

  “切。”

  花瞳趴在書桌上,看著滿屋子的狼藉,心想自己果然是不會做家務的人…

  她挑了挑眉,淺色瞳孔映在銅鏡中,閃著不安的碎芒。

  要不…去找白景天回來收拾?

  花瞳走到窗前,手指輕輕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她透過細密的雨簾,見到的是屋檐下相言甚歡的兩個男人。

  花瞳微微一怔,覺得白景天當真是沒有什么原則的人,她跟著白景天那么久,也是見過朱儒釋的。

  白景天明明一直說不喜歡身著金絲的男人的,現在卻笑得像是吃了花蜜一樣。

  花瞳反正是不喜歡朱儒釋,甚至有些嫉妒?

  誰讓那個男人身上有著讓蛇羨慕的龍氣。

  龍氣。

  什么是龍氣?

  花瞳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去形容,在她眼里的龍氣并非是皇族自帶的上位者氣息,因為她吃過一次銀絲魚,魚兒中就有著讓她興奮的氣息,總不至于說魚兒是皇族吧。

  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朱儒釋的眼里在花瞳的眼里就是一個大號的銀絲魚。

  花瞳眼里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兩個男人…居然聊的那么開心。

  白景天在七姑娘身邊的時候都是唯唯諾諾的,向來沒有笑得這般開朗和陽光過。

  花瞳不免的想起了那些被白景天從沁河醫館里趕出去的姑娘家。

  難道…白景天真的是喜歡男人的?

  是了,白玉盤說春風城里姑娘和姑娘家可以在一起,那男人也應該是一樣的。

  “…”花瞳看了一眼被她弄掉的撐桿,遠遠的瞪了一眼白景天,關上了窗子。

  也不知是怎么樣的,瞧著兩個男人在一起,她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還是不要看了。

  屋檐下,白景天忽然一陣惡寒,他一個哆嗦后環顧四周。

  “怎么了?”朱儒釋抬頭問。

  “沒事。”白景天搖頭,他瞧著朱儒釋熟練抓著芙蓉鯽的動作,意外說道:“殿下說精廚藝,我只當是會掌勺…沒想到處理食材也有一手。”

  朱儒釋將芙蓉鯽丟進水里,一根食指在木盆里輕撥,芙蓉鯽在水里撲騰的起來,歡快地甩著尾巴,濺出幾滴水珠,全然不知道自己未來會受到怎么樣的待遇。

  “我也常給長禾做魚湯,丫頭身子虛,多喝一些魚湯對身體有好處。”朱儒釋說道。

  給妹妹喝的魚湯,自然是從選魚兒開始就是他親自準備。

  “拋開別的東西,我對殿下還真是越來越喜歡了。”白景天笑著說道。

  “你那是喜歡我?”朱儒釋無奈說道:“你那是喜歡宮里點心的方子。”

  “都一樣。”白景天心想他一開始喜歡先生,還不是饞先生腦袋里的醫理。

  他本不知道應該給先生準備什么點心,如今在朱儒釋的幫助下…得到了許多的方子,一時間挑花了眼。

  藕粉丸子,竹色蓮子糕,松子百合酥,荷香糯米糍…

  這些東西他每一個都覺得先生會喜歡,準備仔細挑挑。

  做這些點心的食材他已經讓手下去準備了,等食材來了…便開始動手。

  “我能走了嗎?”朱儒釋抬頭說道:“我會的那點心,都被你扒干凈了。”

  “不急。”白景天抿嘴一笑:“給先生的點心我想要親自動手,可沒做過的錯了太麻煩了,殿下就留在這兒給我打個下手吧。”

  他說著,眨眨眼:“殿下安心,我有讓人準備食材的時候與長禾公主報個平安。”

  “…”朱儒釋望著白景天興致滿滿的模樣,一時間無言。

  這小子真的是那個刺撓人的半妖?他怎么都感覺對方就是個孩子。

  罷了。

  本身也就是個孩子。

  “對了。”白景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東方漫天的雨簾,說道:“我聽聞小冬時所有的銀絲魚一夜消失的干凈,沿海也沒有再見過銀絲魚,連金風樓冷藏的銀絲魚都消失了…殿下可知曉這事兒?”

  “自然是知道的,銀絲魚的消失…在京城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朱儒釋點頭說道。

  “也是奇了,銀絲魚自古就在淮沁,所有已知古籍上都有皇權金絲的的記載,卻一夜的消失的安靜。”白景天嘖嘖稱奇。

  “這事兒最詭異的其實是連冷庫里的銀絲魚也憑空消失了。”朱儒釋深吸一口氣:“現如今…已經無法在找到任何一條銀絲魚,仿佛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會不會是大圣?”白景天問。

  仙門可能沒有幾個人知曉,但是妖族無天大圣的名號自然是人盡皆知。

  “誰知道呢。”朱儒釋皺眉。

  銀絲魚都代表著皇權金絲,它在南荒的地位十分的重要,畢竟它的身上有著人族亙古不變的基石的影子。

  傳說始皇都喜歡銀邊金絲魚,也是為了避始皇諱,金絲魚才改叫銀絲魚。

  白景天說道:“我聽說有算命先生言銀絲魚是龍魚,南荒龍氣稀薄,拿魚兒添補元氣了。”

  “…”朱儒釋聞言,沉默了許久后認真說道:“龍氣消散是否意味著,南荒這依靠祖帝才能茍延殘喘的放逐之地…氣數已盡?”

  白景天聞言一愣,隨后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白景天本來只是隨口一提,如今被朱儒釋這么一提,居然有些不敢細想。

  南荒失格,也就是有著祖龍的傳說庇佑才勉強可以給人族一個生存的地兒,現在連祖龍的象征都不在了。

  “淮水與沁水還在呢。”白景天說道。

  這兩條不長的河流…以及南離一岸的天望海才是傳說味道最為濃厚的地方。

  “也是。”朱儒釋輕輕一笑。

  說來慚愧,現在的南荒有不少的國家,可那些所謂的君主多少不過小魚小蝦,朱儒釋不敢說自己是現如今南荒里做的最好的“君上”,卻也算得上一句問心無愧。

  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就是南荒最好的君主。

  南荒的君主,本應該是繼承祖龍之志的,現如今…卻淪落成這般丟人的模樣。

  尤其是淮沁屬于南離,南離實際上的君主確實他這般上不了臺面的人。朱儒釋不免會想是不是自己讓祖龍失望了,所以才收回了象征皇權的金絲。

  若是他能做的再好一些…再好一些…

  其實,就在銀絲魚消失后不久,他有做過夢,夢里…有人似乎對于他這個南離的君王很失望。

  朱儒釋擺弄著盆里的芙蓉鯽,正想著,忽然見到白景天站起身。

  “殿下,我有時候會想一件事。”白景天想起了自己做過的一些夢,他的夢里有著淡淡的桂花香氣。

  “什么事?”朱儒釋問。

  “上界仙人無數,長生永年。”白景天說道:“《天經·北山》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毫無疑問,以人身鎮壓萬古的存在要早于任何佛祖、道祖,他老人家定然也是長生的。”

  “應該是吧。”朱儒釋很難想象這般人物會作古,可實際上還從未有過飛升的人重新下凡的事兒。

  說一句不敬的話,也和死了沒有什么分別。

  “其實這世界上,說不定會有仙人一直存在于下界,只是我們不知曉。”白景天眨眼:“祖龍也是一樣,有可能就在某個地方庇護著我們。”

  “賢弟這個想法…”朱儒釋搖搖頭,心想孩子就是孩子,思維天馬行空,叫人摸不著頭腦。

  “…我也就是說說。”白景天撓了撓頭,心想他總覺得自己夢見的那如月光一般的女人就是仙人,所以才有這般的突發奇想。

  也是隨口說說。

  自己先生一般神奇的人才是真正的仙子。

  窗外的雨勢漸微。

  杜七捧著茶杯,瞧著東方天望海下的魚龍共舞,有不少沾染了龍氣的魚兒被打撈上岸,似是準備放在之后的廟會上賣。

  這個世界上膽大包天的人有許多,可真的想要“包天”的人卻寥寥無幾,若是為了能夠得到姑娘,想來能夠忍住沉寂萬古的人,定是什么樣卑劣、無禮的手段都用的出來。

  杜七沒想過這些事,她只道什么銀絲魚沒有想象中的好吃,至于說什么始皇帝,她也不認得。

  可這名字比佛祖、道祖、劍仙之類的要霸氣太多了,他還真是會給自己起名字。

  杜七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她真的不想被人當做是“老女人”來看待,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杜七愈發認識到自己不是小姑娘。

  杜七捏著茶杯,心想如果她的故人都飛升或者死了,以后永生無法相見雖然也很可惜,但是…至少她的年齡很大這一點也不會有人知道。

  可無緣無故讓人去死,現在的她是做不到了。

  杜七嘆氣。

  被稱作祖龍,也是人族的先輩,想來是不會和小猴子一樣嚇到姑娘家的,所以也沒有擋在外面的理由。

  至于說他有什么壞心思…

  杜七不知道還有什么是比他曾經逼著自己吃他的烤魚…更壞的事情。

  她不想見到那個人,至少現在不想。

  現在正是她和十娘確定關系的好時候呢,不想被外人打擾。

  “十娘現在怎么樣了呢?”

  杜七很好奇,可是她已經沒有再偷看了。

  房間中,杜十娘鉆在褥子里,緊緊靠著七姨。

  “十娘,你很喜歡杜七吧。”七姨問道。

  “這還用問?”杜十娘用力地點頭。

  七姨再問:“喜歡你倒是上手啊。”

  杜十娘捧起七姨的手輕輕咬了一口:“您正經一些。”

  “杜七也到了會對異性感興趣的時候,萬一到時候跑出來一個各方面都完美的男人把七姑娘的魂都勾走了…我看你怎么辦。”七姨沒好氣的說道。

  “哪里會有那種人。”杜十娘松口,揉了揉七姨的手,旋即說道:“有男人喜歡她我也不奇怪,可是…我很難想象她會喜歡上男人。”

  “你總說自己喜歡公子,最后還不是喜歡上了姑娘家,我什么都沒說,你就想到了朱砂打磨銅鏡上…”七姨說著,便被杜十娘紅著臉捂住了嘴。

  “七姨你不要再說了,我是著了您的道。”杜十娘紅著臉:“我、我可從未想過與丫頭…的事兒。”

  七姨怔了怔,被女兒這副樣子給逗笑了。

  “嗯,你說得都對。”七姨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笑瞇瞇的說道:“那你方才哭什么?”

  “我沒哭。”杜十娘埋頭,隱去自己的眼睛。

  是的,仔細去看,杜十娘的眼眶微紅,顯然是才哭過一場。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

  在被七姨毫不留情的點破了對杜七的心思是寵愛而并非情愛后,她心里就涌現出了抑制不住的委屈,抱著七姨哭了好一會兒…著實是丟臉。

  就如同七姨說的。

  她不該去分什么情愛與寵愛,南荒人自古以來就不說什么情愛。

  愛到深處變成了恩,你予我一份,我再還你一份,你來我往的才是一輩子的恩愛。

  這是所有情感最終的歸宿,所以杜十娘清楚自己的想法都是無用功,只有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她真的能一直陪伴著姑娘嗎?

  杜十娘想起了家里浴室玄關里的玉佩,深呼吸,埋頭在七姨的懷里,許久后才抬頭。

  她已經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她不想失去更重要的東西。

  陽光落在杜十娘的眸子里。

  杜十娘一雙漆黑眸子里映射的細碎的光芒看的七姨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我喜歡她。”

  杜十娘認真說道:“我想一直陪著她…想與她恩愛。”

  “我想。”

  杜七是該去看廣闊海面下的銀絲魚。

  杜七該走進南荒的林子去瞧瞧那些她喜歡的竹子。

  杜七應該飛往九天之上。

  可是…

  即使這春風城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即使杜七該有值得她似是一團火球一樣瘋狂、能夠讓她拼盡一切去追求的寶物…

  杜十娘仍舊想要姑娘待在自己的身邊。

  她也想要自私一次。

大熊貓文學    我真的不是龍傲嬌